“谁?”吕贝卡跳了起来。
“说这话多见外,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吗?”海戈冷笑道。
“……海戈?”
“哟,终于认出你的老情人啦?”
“你、你没有死?!”
“你这是高兴还是失望呀?”
“我、我当然很高兴。”吕贝卡咬着牙,装出一副笑脸道。
海戈啧啧道:“我真佩服你装腔作势的本领,明明心里恨的咬牙切齿,偏偏还装得出一副温柔的笑脸。我倒要看看,等我把子弹射进你那漂亮丰满的胸膛的时候,你还笑不笑得出来——放下你的枪,你走不了,卫兵们已经把这里团团包围了!”
吕贝卡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惊慌失措,她漂亮的黑眼睛滴溜溜在房间里转,显然在审度自己还有几分胜算,最后她盯上了凯瑟琳。
海戈当然看出了她的诡计,有意无意地走到凯瑟琳身前,吕贝卡暗暗咬了咬牙,却作出了更热情的笑脸道:“为什么这样跟我说话,海戈儿(她叫他的名字时,总带个尾音),难道我不再是你的爱,你的心肝儿了吗?”
“哎哟哟,您可做了太多人的心肝儿了!”
“你说话可不如以前那么动听了,我的朋友。”她媚笑着上前一步。
“那得看和我说话的是谁,”海戈道,“我对人说人话;对一个女巫,我只用火把说话!”海戈护着凯瑟琳向后退了一步。
弗兰克和凯瑟琳不清楚他们从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地唇枪舌战。局势渐渐明朗了,吕贝卡很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是极其危险的,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该死的、应该已经死了的海戈打乱了她那些本来就安排的不是太好的计划,这些计划依旧在头脑中彼此纠缠,不甘放松一丝一毫的机会。她现在已经顺利地煽动了市民的暴动,只要法国爆发革命,英国立刻就会被这个漩涡席卷进去。吕贝卡心想,现在最紧迫的事,就是抓一个人质,可以确保自己全身而退。
她渐渐对这场可怕的斗争的结局感到了恐惧,因为她的计划太过庞大,难免出现差错,就像现在,这个意料不到的敌人对自己所抱有的坚忍态度,和她自己所抱有的激烈态度是旗鼓相当的。
吕贝卡虽然早就做好了死准备,但是临了,生的渴望仍旧战胜了死的荣誉。所以现在,她有些害怕了——确切地说,她很害怕。她顾不上国王的生死,一心只想活着逃出凡尔赛宫。
海戈审视着她,揣度着她的心思,就像一头雄狮面对一条毒蛇一样,浑身颤抖又小心翼翼。
正在海戈和吕贝卡对峙不下的时候,一骑快马冲进了内庭院,马背上的男子对着二楼上寝室的窗户喊道:“吕贝卡,到这儿来!”
吕贝卡听到这个声音,想听到生命天使的召唤一样,她对凯瑟琳开了一枪,趁着海戈保护凯瑟琳的时候,她冲到窗前。
“跳下来!”那男子道。
吕贝卡敏捷地爬上窗台,毫不迟疑地跳下楼去,正倒在那个男人的怀里。巨大的冲力掀掉了他的帽子。
“费而顿?”冲到窗边的弗兰克大吃一惊,更吃惊的是凯瑟琳,因为她曾亲眼看到那个男人倒在强盗的枪口之下,他居然还活着,他竟然是吕贝卡的帮凶!
“卫兵,拦住他们!”路易大叫起来。他的肩膀被子弹擦伤,到目前为止他一直假装昏死在床上。卫兵们都围在房门口,谁也没料到女刺客会从楼上往下跳——唯有海戈,二话没说翻上窗子跳了下去,尾随追赶吕贝卡去了。
第五十八章 拘禁
正在此时,远远的传来一阵炮响,沉闷的声音震撼了整个凡尔赛宫。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接着罗什福库勒-李昂古尔公爵骑着马匆匆跑进内宫。他面色发灰,声音发颤。他径自冲进了国王的寝室。
“陛下,”他喊道,“人民已经攻占了巴士地狱,他们还把宫城外墙炸了个窟窿!”
路易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肩部还在阵阵抽痛。
“巴士地狱……”他喃喃说道。
“他们攻占了巴士地狱,陛下!”
“但是……监狱长……”
“他们杀害了德.洛内,陛下。他们把他的脑袋挂在矛尖上攻进了监狱。”
“看来这是一次叛乱。”路易道。
“不,陛下,”公爵严肃地回答:“这是一次革命。”
又传来一声炮响,这次的声音更近了。守卫王宫的士兵们纷纷向内廷撤退。看来王宫也已经失守了。
“陛下,您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李昂古尔公爵叫道。“这里太危险了!巴黎现在到处在杀人,您和王后的名字已经上了他们的黑名单。”他回过头来,看到了弗兰克和凯瑟琳,“还有您,公爵和您的夫人,你们必须离开这里。”
宫门外传来了人民的呼喊。他们在喊“国王”,路易觉得自己的背脊都发冷了。他一把拽住弗兰克,“怎么办,怎么办!”他叫道。
这时候王后安托瓦纳特也被女官们护送着来到路易的寝室,王后惊惶失措哭个不停,看到国王肩上鲜血淋漓,她的情绪更加失控了。路易只得抱着她,不停地安慰她。
凯瑟琳目睹这一切,脑子里的思绪乱成一片,在她的想象中不断出现暴民们冲进巴士地狱把洛内的头颅挑在矛尖上的可怕情景,但是她看到矛尖上的不是巴士地狱监狱长的首级,而是弗兰克的头颅。
凯瑟琳觉得自己浑身发抖,连迈开一步的力量都没有了。她的视线紧紧贴在弗兰克身上,就怕一转眼就永失了心中所爱。弗兰克显然和她的想法一致,他走到凯瑟琳身边,紧紧抱住凯瑟琳,既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安慰自己。
一刻钟后,国王和王后收拾了一些随身物品东西,在李昂古尔公爵的带领下和弗兰克、凯瑟琳一起,匆匆走进小会客室的秘道里。
“我们必须争取时间,陛下。”里昂古尔公爵道,“您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下,我会和旁多瓦公爵一起想办法送您出国。”
“到哪儿去?”安托瓦纳特问道。
“最好是俄国。”弗兰克道。
“俄国?不行,我们和俄国的关系不好。”路易道。
“现在是非常时期,陛下。”里昂古尔道,“俄国女皇叶卡捷琳娜最恨的就是革命党,再加上俄国国力雄厚,军备充足,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
“还可以请我哥哥帮忙。”安托瓦纳特道。
“是的。”里昂古尔道,“所以我们不要灰心,这些暴民很快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这些话使这些迫于时势奔忙逃命的亡命贵族心中稍稍好受了些。
接下了的一段行程,大家都沉浸在各自的心事里,偶尔有一声叹息,或是一句抱怨和咒骂,但更多的是沉默。
半个小时之后,里昂古尔公爵指着前方发亮的地方道:“看,出口。我们逃出来了!”
“恭候多时了,陛下!”当他们的前脚刚刚踏出地道口的时候,一个声音冷不丁传了过来。
众人的眼睛一时还不能适应白天的光线,等他们的视力恢复正常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一群国民卫队装扮的市民,已经把出口包围地严严实实的了。而为首的正是罗伯斯比尔(这个人物,国王和王后现在还不认识,很快就会想忘也忘不了)。而更令他们吃惊的是,查尔斯也站在这些人中间。正是他带着这些革命党人找到了这个秘道的出口。
这秘道口正是当年小凯瑟琳丢硬币许愿的喷水池的下方。
现在,昔日的统治者,转眼间成了阶下囚。国王和弗兰克;凯瑟琳和王后被分别囚禁在丹普尔——一座和宫殿比邻的要塞中。这是一座恐怖的监狱,它也有与巴士地狱颇为相似的圆塔、窄小的窗户以及看不见阳光的庭院。这些曾经的显要被当作犯人关在那里——每时每刻都受到严密的监视——保持着相对平安的生活。直到九月来临。
九月,天气仍是暖和的。意大利、普鲁士和奥地利军队在前进的消息传到巴黎。巴黎市民跑到街上,他们大声喊道:这些外国人,国王和王后的同党们不久就要进入巴黎,要对据说曾经虐待过国王和王后的人进行报复性的屠杀。
警钟敲响了。
“绞死他们!”“吊死他们!”到处都能听到巴黎市民的这样的诅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