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可笑,”凯瑟琳道,“在你眼中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和一个老病人就是危险分子了,难道这就是你们革命党人的胆量和气魄了吗?”
“你们这些吸血鬼,即使死了,我也要把你们化骨扬灰,决不放松一丝一毫的警惕。”
“至少……给我叫个……神父,”老亲王开口了,“您的……立场很……坚定,但至少还应该、该有些仁慈……”亲王的气喘不上来了。
“爸爸!”凯瑟琳叫着,扑倒在他面前。
米旭尼太太呆了一会儿,眼见那个糟老头真的只剩下一口气了,料想他们也使不出什么鬼名堂,便离开房间去找忏悔神父了。
“凯瑟琳,”亲王看到那个监视者离开了房间,精神似乎振作了些,“到这边来。”
“爸爸?”凯瑟琳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
亲王抬起一只颤巍巍的、瘦骨嶙峋的手,想擦去爱女的泪水。岂料凯瑟琳看到他的手,哭得更厉害了:“哦,这些魔鬼,他们是怎么折磨您的呀!”
“别打岔,”亲王像从前安慰她时那样拍拍她的手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取下总戴在左手食指上的戒指,这枚戒指的戒面上刻着这一族的族徽,正是爵位的象征,他将戒指套在凯瑟琳左手的拇指上——做这番动作,耗费了他不少精力。
“我死后,你就是女公爵了,承袭我的爵位,你有责任把我的名字留给你的后代。”亲王歇了一会儿继续道,“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必要的时候,即使杀人,上帝也会原谅你的!”
“哦,爸爸!”
“凯瑟琳,我的爱,我的爱……”老亲王似有千言万语,但他只是凝视着自己的女儿,似乎在积蓄精力一样,再也不说一句话。
凯瑟琳已经哭得如泪人一般。
米旭尼太太带着忏悔神父进来了。神父一看病人已处于弥留状态,赶紧拿了油灯、十字架和圣饼走上前来,米旭尼太太也不敢落后,不过她的注意力在凯瑟琳身上,提防她会做出些什么事情。
神父给他喝了口水,亲王的神志似乎又略微清醒了些。在神父的帮助下,老亲王挣扎着想在床上跪下来。他对神父说:“如果我的上帝给我这样一个罪人以莫大的荣誉,竟会屈尊来访,我一定要以恭恭敬敬的态度来接待他。”
他的虔诚感动了神父,在革命党人的监督下,神父虽然不能做什么,但他说:“向我祈祷吧,上帝听得见!”——他说祈祷,而不是忏悔。亲王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他低下头来,既像是忏悔,又好像在对凯瑟琳和神父说话。
米旭尼太太的神经又高度紧张起来,极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话。她听到他说了这么句话:“对我们这种人,的确到死都不能放松警惕。”然后她看到他对她微微一笑,接着亲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开凯瑟琳、撞开神父,将神父的油灯撞翻在米旭尼太太身上。
火势立刻窜满了米旭尼太太的全身,她尖叫着在房间里奔跑,凄厉的惨叫惊动了所有的人,但是当他们冲到房门口的时候,火势已经在房间各处蔓延开了,米旭尼太太就好像一个活动火把,把所有能烧着的东西都点着了。
“上帝宽恕我!”老亲王叫着,在火光熊熊的房间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女儿的身上,只希望她能趁这个机会逃出生天。
但是火势太猛了,房间了已成为一片地狱火场,火势牵连到其他房间,转眼间,整个亲王府都烧了起来,那些革命党人大多数都和凯瑟琳一样,被困在了火海里。
“啊,救命啊——”凯瑟琳大叫着,她打碎了一只花瓶,濡湿了手绢把它按在口鼻上,才保持了呼吸了顺畅,但是,火把她包围住了。几根燃烧着的椽子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差点砸到凯瑟琳的头上,凯瑟琳吓得地尖叫起来。
一声马嘶,一匹骏马从窗口冲进了房间。
“凯瑟琳!”马背上有个蒙面人大叫,“你在哪儿?”
“我在这里!”凯瑟琳应道。
那人寻着声音的方向,策马向凯瑟琳冲来。他弯下身,拦腰抱住凯瑟琳,将她拖上了马背,然后冲出了火场。
就在他冲出火场的瞬间,房梁塌了下来。凯瑟琳回头望时,昔日威风凛凛的亲王府,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蒙面人带着她到了安全的地方,才勒住马将她轻轻放到地上。
“凯瑟琳。”旁边一个刀疤脸跳出来,“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海戈,”凯瑟琳惊魂未定道,“是你派人来救我?”
海戈摇摇头道:“你看看他是谁。”
凯瑟琳回头望,那名蒙面男子仍坐在马背上,他也看着凯瑟琳。
“你、你……”凯瑟琳看着看着,突然叫了起来:“查尔斯?你是查尔斯爵士?”
“现在是查尔斯公民了!”他扯下眼罩,映着火光的双眼目光炯炯。
凯瑟琳等人悄悄来到一个小客栈中,因为亲王府的大火,几乎谁都没有注意他们的行踪。
“怎么你们两个会凑到一起去呀?”凯瑟琳问道。
“自从吕贝卡从阿德莱德亲王府失踪后,我一直在追查她的下落,”海戈阴森森地一笑,“结果让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吕贝卡居然也成了英国政府的通缉犯,真让人费解……此外我还得知吕贝卡可能在近期内刺杀国王,我回来给你们报信,结果发现你被软禁了。后来就遇到了他。”他指指查尔斯。
凯瑟琳闻讯的眼神注视着查尔斯道:“‘公民’查尔斯?怎么回事?”
“简而言之,我加入了革命党。”
“查尔斯,你不知道这些革命党……”
“少安毋躁,”查尔斯道,“我们的目标只是要求自由和平等,并不想像你想象的那么恐怖。”
“但是……”
“听听他的话,”海戈道,“马上就讲到重点了!”
查尔斯点点头:“我和海戈之所以会会面,也是为了吕贝卡。”
“我们的推测没错,当年果然是她利用自己的美色周旋于王公贵族之间窃取情报,并试图谋杀前国王,失败后将罪责嫁祸给我,她自己借用私奔的名义逃回国去。”海戈补充道。
“上帝……”
“在我们的行动中,我发现她接触的人个个都是极端的激进分子。我恐怕她暗中煽动这些危险人物,引起市民暴动,到时候局势就难以控制了,”查尔斯道,“事实上,如果国王遭到暗杀,我们的政治理想也会面临失败的命运。”
“我不明白她究竟为什么这样做?”凯瑟琳道。
“我原想,她煽动法国内乱,英国方面就可以从中渔利!”查尔斯点头道,“可是她现在遭到了英国政府的通缉,这个理由就说不通了——或者,白金汉公爵想用这招苦肉计来迷惑我们也未可知——无论如何,我们得把这个祸害尽快挖出来。而且,这次她软禁凯瑟琳,很可能想利用凯瑟琳拖弗兰克下水。”
“不……”凯瑟琳的恐惧写在了脸上,对她而言,这种关乎国家存亡的事情竟会发生在自己身边,真是匪夷所思。但她只关心弗兰克的安危!只希望弗兰克平安无事!
查尔斯饱含深意地望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妈的,革不革命与我无关,”海戈道,“但我要找那臭婊子算帐。”
“总之,你们现在这里安顿,不要到其他地方去。”查尔斯道,“现在的局势比我们预料的复杂多了。”
他又向海盗说:“海戈先生,请您好好保护凯瑟琳,对于您,我是极为信任的。”
海戈点点头。查尔斯便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了。
“他变了!”凯瑟琳幽幽说道,“他变了!”从前那个优柔寡断、对未来充满理想色彩的查尔斯已经消失了,留下来的是一个拥有查尔斯外壳的老练的革命者了,“他已经不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查尔斯了。”
海戈显然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他在想:“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发号施令了!真不好对付!”
查尔斯离开客栈后,直接去找罗伯斯比尔,把吕贝卡的情况简要的说明了一下。罗伯斯比尔不愧是真正的革命家,他立刻召开了委员会议。
“公民们,”他说,“目前法国的存亡悬于一线。外国势力正对我们虎视眈眈。我们必须在最快的时间里停止内战,取得胜利,转而对付那些外国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