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断断续续地呼喊惊醒了凯瑟琳。凯瑟琳终于振作起来,但身边躺了个死人的认知叫她害怕得站不起来。她爬到格林太太身边。
老太太半张着嘴,气若游丝。她的声音一声轻似一声。
“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凯瑟琳凑到她面前道。
“裘、裘莉……”
“裘莉是谁?”
这个女孩子的名字从凯瑟琳的嘴里吐出来,就像强心剂一样注入格林太太的心里。她猛地睁开了眼睛。“裘莉!”她道,声音凄厉无比。
“格林太太?”
“我……不叫……格林太太……”
“什么?”
“我是吴英德伯爵夫人。”
“什么!”
“是的,”“格林太太”惨然一笑道,“难以置信吧,就算昨天,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糊涂了。”
“出了什么事,夫人。”
“你相信我的话吗,殿下?”
“说吧,夫人。如果您需要我的帮助——尽管我是个法国人。”
伯爵夫人一把抓住凯瑟琳的手腕,力量何其之大,凯瑟琳强忍着才没叫出声,她把一根带坠子的项链塞到她手中道:
“殿下,我请求您找到这个叫做裘莉的女人:这个人曾是我女儿的密友,和我们的关系一度十分密切,后来我女儿在旅行中害病死了(现在我怀疑是她谋害了我的女儿),她成了我的干女儿,得到了我的信任。但是——哦,说出来真教我害臊——她勾引我跟她干下了不容于上帝的罪行,然后又勾引了我的丈夫!她害死了他,谋夺了我们的财产和地位,害我发了疯,这个下流阶层的荡妇……”
伯爵夫人由于情绪激动,一口气回不过来。她的身体突然僵硬起来,满脸通红,口吐白沫,气息奄奄。她睁开的眼睛瞪得老大,喉咙深处发出可怕的喘气声。那喘气声越来越大在山林中回荡,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凯瑟琳想要躲开,但她死死抓住她不肯放手。
“……抓住她……指控她,我要她……死在我的眼前……我的身边……我的……裘莉……”
在她嘴角边流出了粉红色的唾沫。胸腔一张一收,发出可怕的声音。她的脸色在微曦的晨光中显出骇人的颜色,一会儿灰白,一会儿红色,一会儿紫色。她的脸在抽搐,一条弯曲的舌头的前端在半张开的嘴里摇晃着。
一切都预示着死亡即将来临。
“裘……莉……”一声长叹,吴英德伯爵夫人带着对这个可怕的女人的爱恨参半的复杂感情,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凯瑟琳的手从她松开的手指间抽出来,她正握着伯爵夫人的遗物:一条项链。接着晨光,她打开了那个坠子,坠子里有一副肖像画,那是一个妩媚的女子,带着略显傲慢的,藐视一切的微笑。
“吕贝卡!?”凯瑟琳跳了起来。她脑子里的灵光瞬间闪动起来,一条明晰的线索一闪而逝:吕贝卡的原名叫裘莉(或者其他什么),她不是法国人,她是英国人。那么她处心积虑冒充法国人,借着弗兰克这块跳板接触法国高层人物的目的是什么!
凯瑟琳又想起弗兰克曾向她说过的故事:一个突然出现在法国宫廷的美丽女子;常常出入各种舞会沙龙,不惜自毁名誉和高层接触;弗兰克莫名其妙的连吃败仗;国王遇刺;吕贝卡忽然私奔……如今恰逢英法战事,吕贝卡又突然出现了……
凯瑟琳心中闪现出警告的信号!
她必须立刻回法国!
是的,回法国揭露并制止这个女人正在策划着的一个巨大的阴谋!
第三十七章 阿拉伯的艾丽卡
“现在我该往哪里去?”凯瑟琳心道,“对,先去找奥地利驻军!”
她打定主意于是往山脚下跑,只希望这些剿匪的官兵不会这么快就撤退。一路上他看到了很多血迹和遗弃物。剿匪行动已经结束了,士兵甚至已经收拾了冲突中死去的山贼的尸体。
凯瑟琳在山脚下只看到一个临时搭建的绞刑架,上面吊着一个人正随风晃动。凯瑟琳想起了汤姆的话,料想那个人就是本恩,不敢多看,慌忙掉头寻着奥地利官兵的踪迹前进,一心指望借助他们的力量送自己回到法国。
可是我们的公主凯瑟琳走错了方向,她奔走了一整天,却使自己真正迷失在这块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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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奥地利边境地区有一条专门开辟的商道,为欧亚非来往经商的商人们提供方便。欧洲人重视海洋运输,不经常使用这条通道,所以渐渐遗忘了这条要道,但是对于偏好和擅长陆地运输的阿拉伯人来说,这却是一条命运中枢。
一支阿拉伯人的商队正缓缓前进。奥地利冬季寒冷的气流令他们行动迟缓。
“先生,哈利法先生,”一个走在前面的男孩跑回来叫道。
“什么事?”骑在一匹枣红色阿拉伯马上的老年男子道。他对男孩喳喳呼呼的表现极为不满。
“阿妈在前面路口上捡到一个女人。”
“见到一个女人,怎么是捡到!”
“是捡到。”男孩争辩道,“她躺在地上,阿妈说她是从山坡上摔下来的。”
哈利法皱紧了眉头道:“别把死人弄进我们的车队!”
“还没死呢。“男孩道,“阿妈说那个女人比较特别,她要你过去看看。”
哈利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他还是策马向前去一看究竟。在前面的路边已经支起了一个简易的帐篷,外面燃起了一堆篝火用以驱寒。哈利法掀起帐篷钻进去,只见一个红发女郎仰卧在羊毛毯上。那男孩的母亲正在照顾她。
“爱伊达,怎么了?”
“哈利法先生。”爱伊达看到他进来了,招招手示意他过去,“您看这个。”她拿出一个金灿灿的宝石护身符。
“这是哪儿来的?”哈利法吃惊地说道。
爱伊达指指凯瑟琳:“我给她换衣服的时候发现的,这位小姐贴身藏着呐!”
哈利法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护身符,凑到光线里细细观察。
“瞧这个,”他用小手指指着护身符的背面,“这里有个族徽,看起来像是法国的标记,那么这位小姐是个法国贵族咯……”
“还有这个,”爱伊达有拿出一根项链和一把精巧的小手枪,“这也是我在她身上找到的,项链上的族徽我是认识的,好几年前我在英国吴英德伯爵府上见过这个标志。”
哈利法和爱伊达不禁面面相觑,他们琢磨不透这个女子的真实身份。
最后,哈利法问道:“这个人也许是个麻烦,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赶紧把她送走。”
“她头上撞了一下,好在伤得不重,只是体力透支太虚弱了;如果置之不理,也许会死的。”
“目前英法两国战事一触即发,我们无论带她到那边,都会被当成间谍处死的。”
“看在真主的面上,老爷,您不会把她丢在这里等死吧!”
哈利法沉吟了一会儿道:“爱伊达,恐怕我们无能为力呀。”顿了一下,他又道,“除非等她醒来,让她说明自己的身份。”
爱伊达点点头。哈利法于是出去吩咐商队扎营修整,他骑着马到各辆马车上清点货物。
几个小时之后,爱伊达慌慌张张地找到了他。
“先生,老爷,”她压低声音道,“那姑娘醒了!”
“那她说了吗?”
爱伊达摇摇头道:“那姑娘什么也不记得了?”
“什么?”哈利法叫道。
他们匆匆跑回帐篷。哈利法“哗”的一声掀开门帘。凯瑟琳正盘着腿呆呆地坐在羊毛毯上。
“我是谁?”她轻轻地既像是问讯,又想是自语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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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卡,艾丽卡。”小男孩阿里连着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她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你真的记不起来自己是谁吗?”阿里用生硬的法语小心翼翼地问道。
“艾丽卡”侧着头想了想,沮丧地摇摇头。
“哎呀,你不要哭呀。”阿里慌了手脚,抓起她母亲的一幅头巾给她抹眼泪。艾丽卡却捉住他的手噗哧一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