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把那个小男孩放下车的时候。那男孩轻轻道:“殿下,有一位先生叫我把这张纸条交给您。”他塞给她一张便条。凯瑟琳惊讶地接过纸条,一股淡淡的幽香,不用问也知道那是凡诺蒙庄园的味道。接着她看到了人群中那一双湛蓝的眼睛。
越过了重重叠叠无数挥动的手臂,凯瑟琳和弗兰克的眼神默默地纠缠在一起,那一瞬间,仿佛连时间也停顿了。
弗兰克满怀希望地踏前一步,凯瑟琳却仿佛猛醒了一般,蓦地收回了视线。握在手心的纸条紧紧攒成了团,始终没有打开。弗兰克那双湛蓝的眼睛里蒙上了忧伤的雾气。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凯瑟琳始终也没有召见弗兰克的意思。尽管如此,弗兰克始终默默驱马跟随在车队左右,从沙隆到兰斯,接着又到了斯特拉斯堡,直到护送她来到莱茵河畔。越过莱茵河,凯瑟琳公主将取道奥地利(这是法国的盟友)前往东方。大使即将到访的消息已经先一步由驿官送到了奥地利宫廷。
这对遭受命运和尊严双重打击的情人始终没有见过一次面。
第三十二章 变故
越过莱茵河也就意味着凯瑟琳公主将离开法国,踏上远征的道路。弗兰克一直努力希望通过车队的总领费而顿单独见上凯瑟琳一面,但他的希望却一次次落空。
一月二十六日,奥地利的杜尔富侯爵派来了一百一十七名卫士,他们一律身穿色彩鲜明的制服——据说为了组建这一支美妙的迎宾队,竟花费了三十五万达卡(欧洲中世纪通用的一种金币)。
第二天一早,凯瑟琳的车队随着奥地利的迎宾队出发了。法国将军弗兰克不能越过边境,他再也不能护送凯瑟琳了。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令他憔悴不堪。就在凯瑟琳的马车即将越过边界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策马飞奔而来。
“凯瑟琳!”他大叫,“凯瑟琳!”
“什么事?”车中的凯瑟琳低声道。这是这些天来,他们的第一次交谈。
“我的爱,凯瑟琳,你离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将带走我的心。”
“……再见,公爵,感谢你一路的护送。”
“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吗?凯瑟琳,当你离开我身边,带走我的心,带走我的灵魂之后,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吗?”
“是的……”
“哦,你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但我还是那样深爱着你,我还会一刻不停地思念你,直到我死去。永远爱着你,这就是我仅有的幸福和安慰。”
“阁下,您不能再往前走了!”那边奥地利卫兵队的队长提醒弗兰克道。
然而弗兰克丝毫没放在心上,或者可以说,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凯瑟琳,求求你,跟我说句话……凯瑟琳,不要眼睁睁看我陷于绝望。”
“阁下!”奥地利人再次提醒。
“凯瑟琳!”弗兰克仍旧紧随不舍。
“我警告您,阁下!”奥地利人刺刀出柙。
“见鬼!”弗兰克圈着马咒骂道,“难道连句话也不让我说完吗!就不能让这该死的车队停一停吗!”
费而顿策马上前,示意队首马车放慢速度。即便如此,车队也已经进入了奥地利的国境。弗兰克不能再停留了。于是弗兰克摘下自己贴身佩戴的一枚皇家护身符放在凯瑟琳的车窗台上。这枚纯金打造的护身符上雕刻着一顶用红、蓝、绿宝石和翡翠等镶嵌的花冠,闪闪的宝石就像是一颗颗星露。
“带着它,凯瑟琳,让它代替我护卫你。”
奥地利人的刺刀挡住了他的道路,他犹在高呼凯瑟琳的名字。他一声声深情的呼唤,就像刀割般刺痛了凯瑟琳的心。在车窗垂幔后面,凯瑟琳早已泣不成声了,哪里还有回答的余地——她甚至一度产生回去的念头。
当她心有余力开口的时候,弗兰克那悲伤的身影已经成了晨雾中一个白色的小点。车队继续向漫漫前途奔去,车中的凯瑟琳将护身符紧贴在胸口,望着远处已经渐渐消失踪迹的弗兰克,忍不住又流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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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过去了,傍晚时分,车队进入了维多利亚山谷地带。这一带遍布幽暗的沼泽和险峻的山岭。凯瑟琳从车窗中可以看到左右两边是大片的沼泽,前面是一条深谷,深谷前方是一片起伏的群山。几条灰白、宽阔而又孤寂冷清的路呈叉状向各个方向伸展而去。
奥地利队长介绍说这一带人烟稀少,路上几乎看不到过往的行人;过了这个险峻的山谷,到达宿营地点就只有不到五英里的路程了。奥地利人原本紧张警惕的情绪也渐渐松弛开来。
费而顿旁敲侧击道:“先生,在这样险峻的地形中,难免有些叫军队操心的事情发生吧。”
“您是说这地方也许有盗贼出没吧,”队长以奥地利人的豪爽回答道,“不用担心,前几年这里的确有一些,不过一年前军队进驻前方的哨站,现在没有强盗了。”
“这真是万幸。”费而顿道,“难怪您放心地把您的士兵遣到前方哨所去了。”
“去做接待工作,先生,毕竟他们是为法国公主服务。”
前方转角处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怎么回事?”说话的先生们立刻警觉起来。
“这难道是欢迎仪式的一种吗?”费而顿问道。
奥地利队长没有说话,他以一个军人的敏锐视线看到了潜伏在隘口的几个人影,那躲躲闪闪的样子绝非善类。“该死!是强盗!”
又传来一声枪响,车队中有人被击中了,车队中有人高喊“强盗来了!强盗来了!”令原本就开始人心惶惶的车队更加混乱了,人们四处奔走,好像每个人都在努力防御着什么,但事实上,谁都没有采取有效措施来抵御强盗的急攻,相反,他们的嘈杂更增添了队列的慌乱气氛。
这种杂乱无章在奥地利队长的眼中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无论如何,参加大使团的军人也不应该是这种水平!其中包括费而顿,这个领队体现出了一种和他本身气质不符的矫揉做作的慌乱。
“镇静!镇静!”他叫道。但是没有人回应,这时候队长真是悔不当初将手下的士兵先打发到了前方哨站。
情形更加混乱了。好几颗呼啸的子弹击中了公主的坐车,有一颗擦中了凯瑟琳的肩膀,但公主的镇定态度叫奥地利人十分钦佩。
局势极不乐观,公主的座车在山谷正中,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强盗则隐蔽在山石后面,敌暗我明,这些使节一个个都成了枪靶子。
“这些该死的强盗!”费而顿道,“难道成心想打死我们吗?队长,这是贵国的失职,如果公主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看你们怎么向法国国王交代。”
队长的额头上不禁冷汗淋漓。
“见鬼!”他道,“这些人有的武器不是强盗常用的*,而是军用枪。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是我们能抓住一个审问!”
“怎么,您说他们不是强盗?”凯瑟琳惊异地问道。
“也许不是,殿下,等会儿就会知道了。”队长道。
“等会儿我们也许就死了。”费而顿道。
奥地利队长有些看不起这个胆小怕死的法国军官。“不必害怕,哨所的士兵很快就会巡逻到这个山谷,我们只要抵挡一刻钟时间就行了。”
“这么说,一刻钟之后就会见分晓了。”费而顿道。
“是的,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企图,可以了解得一清二楚!”
“那真是太遗憾了!”费而顿低声说道。
“您说什么?”队长转过头去问道。
“我说,那么您不得不先死在这里了!”费而顿的手枪枪口抵住了队长的脑门,一枪轰掉了他的半个头盖骨,红白色的血浆溅了一地。凯瑟琳尖叫着跳了起来。
“你干什么!你干了什么呀!上帝呀!你!你!”
费而顿的枪口冷酷地指向了凯瑟琳。
“太遗憾了公主,刚才在车里的时候您为什么不死呢,那样您也许还更快乐些!”
“你为什么要杀我!”凯瑟琳环顾四周,“这些人,全都是你的人吗?”
“您是以聪明勇敢著称的,”费而顿道,“您不妨猜猜看,我为什么要杀死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