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喝水吗,爸爸?”凯瑟琳道。
老人站起来了,凯瑟琳站在椅子的阴影里,他看不真切。
“是谁?是什么?什么东西在说话,用凯瑟琳的声音在说话?”
凯瑟琳看到自己的父亲那苍老憔悴的模样,难过得声音都在打颤:“我回来了,我的好爸爸,你的凯瑟琳回来了。”
“天哪!——什么样的幻觉出现在我面前,你是鬼魂吗?”老亲王跨前一步,颤巍巍地抬起手,“是鬼魂也无所谓,我的凯瑟琳来看我了。”
“不是幻觉,也不是鬼魂。”凯瑟琳一把抓住亲王的手,将它紧贴在自己的脸上,“我没有死,我好好的,爸爸,我回来了。”
老亲王在凯瑟琳的搀扶下,慢慢走下楼来。布兰维丽埃夫人感动得热泪盈眶,老人家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下过楼了。
“请那位高个子的先生到我的会客室来。”亲王嘱咐等在楼梯口的伯瓦特夫人道。
当弗兰克走进会客室的时候,老亲王正坐在茶几前的沙发上,气势汹汹地望着他,凯瑟琳站在火炉边亲自添加燃料。
“请坐吧,公爵先生。”
弗兰克微微颔首,恭敬地坐在他对面。
“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老亲王道,“就我个人而言,我并不在乎你的死活,先生。”
“我明白,殿下。”
“但是凯瑟琳希望我能帮助你。”
“非常感谢,殿下。”
“凯瑟琳,”亲王回头道,“请叫布兰维丽埃夫人给我们拿两杯咖啡。”
凯瑟琳点点头走出会客室。
亲王回过头来正色道:“你不用谢我,阁下,我是有条件的,我要你立刻和我的女儿离婚。”
弗兰克脸色微变,苦笑道:“我想我没有拒绝的权利,如果这也是凯瑟琳的愿望的话……”
亲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布兰维丽埃夫人和凯瑟琳进来了,于是这两个男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第十三章 国王
当老国王正准备宽衣就寝的时候,内侍禀报说威尔士亲王求见。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不识趣了!”国王摇头道,“他说过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陛下。但是他看起来十分不安。”
“好吧,叫他到这儿来见我,我可不想再跑来跑去的了。”
“是,陛下。”内侍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他就带着威尔士亲王回来了。
“哎呀呀,我亲爱的弟弟,你最近身体好些了吗?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但是你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深更半夜来这儿见我呀?”国王躺在被窝里道。
威尔士亲王鞠了个躬:“恐怕您听了之后会跟我一样深更半夜睡不着觉的。”
“哦?”国王坐了起来。
“我带来了一个人,他迫切想见你一面。”
国王板起脸:“你太放肆了,有什么人明天不可以带他来见我吗?”
“他一刻不停地赶了三天三夜的路来见您,陛下。”
“难道是边境出了什么变故?”
“更糟糕,陛下。”
国王坐了起来:“是谁?”
“旁多瓦·弗兰克思·波林顿公爵。”
“什么?”国王跳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想要带个逆臣、一个谋杀你女儿的罪犯来见国王吗?”
“听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威尔士亲王道,“很显然您对他的指控仅仅出于误会。”
“误会?亲王,”国王愤怒道,“他差点开枪打死你的女儿;而且我手头上还有他跟白金汉公爵通信的证据。”
威尔士亲王闻言,微微愣了一下道:“无论如何,他是位勇敢的绅士。他说他千里迢迢来见陛下,要么恢复荣誉,要么死在国王的手下。总之,他决不愿死在刺客的枪口之下。”
“刺客?”国王皱了皱眉头,“什么刺客?”
“这倒是千真万确,陛下。凯瑟琳可以作证。”
“怎么,凯瑟琳也来了?”
“是的,陛下。”
“这样,我倒要见一见这个瘸腿公爵了。”国王跳下床,胡乱套了件外套,“让他们进来见我。”
“您这样出去会感冒的,我的法兰西。”杜巴里伯爵夫人拿着件水貂皮的袍子走了进来。她是国王的情妇,说实在的,在国王眼里她的地位更甚于王后。亲王对她颔首为礼。
“您要去见那两个小可怜吗?”
“你见到他们了?”
“是的,他们冻得发抖,却不敢靠近火炉一些,我让他们坐在火炉边了。”
“您真是太善良了,我的夫人。”国王捉起她的手,在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那两个可怜的小东西,嗯?”
威尔士亲王现在放下了一半的心,他不知道杜巴里夫人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有她在国王耳边吹风,事情的转机就更大一些。
国王披着件袍子,裹着外衣就来到了小会客厅,这着实让凯瑟琳吃惊不小。她随即看到了跟在国王后面的亲王和杜巴里伯爵夫人,伯爵夫人冲她微微一笑。
国王边走边抬手一挥,算是对凯瑟琳和弗兰克行礼的答复。
“那么,先生们,”国王开门见山地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使得你们深夜打扰一位国王的休息,我警告你们,如果这件事不像你们说的那么重要,我是不会原谅你们的——尤其是你,旁多瓦公爵。”
“我是来请求——如果您认定我有罪的话——我希望至少能堂堂正正死在您的手里,陛下。”
“这话我刚才就听到了,但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先生?”
“您不明白,我一路被您派来的刺客追杀至此。”
“胡扯,”国王恼怒道,“一个国王有必要暗杀一个臣子吗?更何况,我只是要把你带到巴黎来罢了。”
“请原谅他,陛下,我们不是有意冒犯,”凯瑟琳伏到老路易的膝前,“您可怜的侄女的确差一点被打死在马车里——我知道这不是您的意思——我们来请求您的保护。”
“哦,可怜的姑娘……”杜巴里夫人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
“是很可怜。”国王叹了口气,把凯瑟琳扶起来,“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听说你曾经吃了子弹,查尔斯爵士为此指控旁多瓦公爵犯有谋杀罪。”
“那是意外,伯父,猎手的火枪走了火;是旁多瓦公爵救了我的命。”
“走火?”
“那是常有的事,陛下。”亲王道。
“嗯,是常有。”国王转而望着弗兰克道,“那么,你怎样解释你和白金汉公爵的通信呢?”
“我不明白,陛下。”
老路易哼了一声:“啊,很多人在面对指控的时候,总是很不明白;但是只要到巴士底狱转一圈就什么都明白了。”
“陛下,白金汉公爵是英国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作为法国的将军难道会跟敌国将领通信吗!”
“你的信就在我这里!”国王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信,刷的一下抖开了,“仔细看一下,这难道不是你的签名吗?”
弗兰克等人仔细审视着这张羊皮信纸,半晌,弗兰克宛尔一笑:“名字是我的,陛下,但印章不是。”
“什么?这难道不是你的家族徽章吗?”国王恼怒道。
亲王凑到国王耳边轻轻道:“陛下,自从五年前公爵的婚姻出现变故后,公爵就舍弃了那个家族徽章,该用他的私人印章了。”
老路易微微一愣,旋即又道:“话虽如此,但是毕竟也是你的印章呀!”
凯瑟琳跨前一步问道:“伯父,这封信是谁交给你的?”
“一个绅士,查尔斯爵士。”
“这位绅士在决斗的时候放冷枪,差点谋杀了弗兰克。”
国王呆了半晌,好半天才会回过神来道:“这件事,我还要好好盘查,就目前的情况,我暂时撤销对你的拘捕,公爵,但是我不许你离开巴黎;现在太晚了,你们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也要就寝了。”
凯瑟琳和弗兰克感激地行礼,和亲王一起退出了小会客厅。
国王将手交给杜巴里夫人。愁眉紧锁,心事重重回到卧室。
“我的陛下,您在想什么,那个查尔斯爵士吗?”
“我担心的不是那个没头没脑的年轻人,而是指派他来的那个。”
“怎么,这件事还有幕后吗?”
“这件事恐怕远没有你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的好夫人,我只怕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场大变动,现在正在这宫墙之中孕育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