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旅店风波
当弗兰克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时近正午。他震怒地责骂凯瑟琳是个自以为是的“笨女人”，扬言要回庄园去，但是他的命令对马车中的三位成员毫无效果：凯瑟琳充耳不闻地看着窗外，安妮战战兢兢地看着凯瑟琳，而阿尔封索则浑身冷汗假装睡觉。
“闭上嘴吧，先生。”凯瑟琳最后道，“我没指望你能变得更绅士些，但至少希望我们的旅行能够愉快一些。”
“对待一个自作主张的女人，我已经够绅士了！”
“这个自作主张的女人要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我所在之地就是安全之地。”
“你太自信了，你毫无顾忌的妄自尊大会使整个凡诺蒙庄园陷入危险！”
“小姐，”弗兰克微微一笑，“那是我的庄园，不是你的。”
“很好！”凯瑟琳闻言猛回头，怒视着弗兰克道，“从我来到凡诺蒙开始，你就没有对我表示一丁点儿的欢迎之情，连惺惺作态的客套也没有，先生，你是个‘正人君子’，要知道我也不是个爱自找没趣的女人。”
凯瑟琳一字一句说道：“我之所以不希望你死在荒郊野地，是因为我要你活着回到国王面前，这样才可以和你正式解除婚姻关系！”
弗兰克被她愤怒的态度唬得一愣愣的。
“哈，正合我意！”最后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
“很好，那么我们达成共识了！那让我们握握手吧，”凯瑟琳伸出手，弗兰克形式所趋，也不知不觉伸出手来——显然凯瑟琳在这场谈话中主导了局势的发展——凯瑟琳握了握弗兰克的手又道，“旁多瓦公爵，接下来让我们一起为离婚努力吧！”
骑虎难下的弗兰克哼哼了几声，算是附议，心底里真有点不是滋味。
阿尔封索和安妮更是冷汗淋漓地看着凯瑟琳和弗兰克。
傍晚时候马车停在一家乡村小驿馆，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两个小时。这里是靠近尚特里的一个小村庄，奥马尔曾经聪明地警告过他们，一定要在较小的地方落脚。
旅店里的伙计走出来仔细察看这辆马车，他唠唠叨叨地和车夫闲聊，眼睛不时向马车的窗户瞄。
凯瑟琳不喜欢这个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她几乎可以肯定他是想弄明白以这种方式旅行的究竟是什么人。
凯瑟琳不自觉地瞥了弗兰克一眼。弗兰克神情倨傲地靠在座椅上——他也看到了那个伙计的动作——看上去满脸不快。
阿尔封索跳下马车，到驿站长那里去了，一盏茶的工夫，驿长跟他一起回到马车边。
他鞠了个躬道：“很荣幸为您效劳，阁下。您要在这儿过夜吗？”
“是的，驿长先生。”凯瑟琳笑微微答道。
驿站长显然并不常见也无法抗拒这样一位美人的巧笑嫣然，接下来的话就说得有些语无伦次，总体的意思是：他们正巧烤好了一只鹅，准备吃晚餐，希望能和客人共享。
晚餐时驿站长把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一一介绍给凯瑟琳和“这位大人”，他懂得今天接待的不是一般的客人——尽管这些客人对自己的身份三缄其口，但他多少还是有些阅历的。
吃过晚饭，凯瑟琳解释说：由于情况特殊，他们必须在小睡一觉之后，黎明时离开此地，并且尽量不打扰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行踪。
驿站长暧mei地撇了他们两眼，满口应承，在他看来他们的谜底已经昭然若揭了：这是一对私奔的小情人。女的美丽；男的英俊，可惜腿有点瘸。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那个“旅店伙计”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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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极度疲惫的时候反而难以安睡。凯瑟琳躺在床上，大半夜里都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安妮在身边睡得很沉，以至于她轻微的鼾声对凯瑟琳来说也是一种折磨。直到后半夜，凯瑟琳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但是她很快就听到一阵轻微的作作索索的声音，就在床边的窗口附近。
“是你吗，安妮？”
没有人回答，但肯定有个人影出现在房间里，正拿起蜡烛，细细察看什么东西。
“安妮？”凯瑟琳又喊，仍然静悄悄没有回答，但是凯瑟琳听到了安妮轻微的打鼾声，模糊的头脑逐渐清醒起来，她呼啦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她看到有三个身影已经将她们团团围住，瞬时间全身血液都变得冰凉了。
凯瑟琳刚要大声呼喊，立刻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牢牢按住凯瑟琳的嘴，将她死死按在枕头上，剧烈的震动终于吵醒了安妮，安妮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立刻也被按住嘴巴动弹不得。
“小美人儿，”那只大手的主人把蜡烛霍地举近凯瑟琳的脸，一双色眯眯的贼眼死盯着凯瑟琳的耸立的胸部和雪白修长的颈部，“怎么，跟情人私奔，晚上还不抓紧时间乐和乐和？”
他又将蜡烛凑到凯瑟琳眼前摇了几下：“还是那个小白脸瘸子满足不了你，要不要让我来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
凯瑟琳意识到这些人并不是来自巴黎的追兵，他们是不顾死活的乡野盗贼。她从小就听说过有关这些人烧杀奸掠无所不行的种种劣行，下意识里拼命蹬腿挣扎，她越是挣扎，那个男人的手按得越紧，她已经快喘不过气来了，意识一片模糊时，她抓住那个男人手里的蜡烛，顾不得烛泪烫手，向那张紧靠自己的丑脸推去。
那男人嗷嗷叫着向后跳开，尽管如此，烛火还是燎掉了他左边一大半眉毛。
“救命——”凯瑟琳趁机扯开他的手，扯开嗓子大叫起来。
“小婊子！”另一个盗贼冲上前来，狠狠给了凯瑟琳一巴掌。凯瑟琳立刻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头晕目眩，太阳穴突突作响，一阵阵抽痛。
她听见他们说：“快一点，有人过来了。”然后是箱子开阖的声音，东西坠地的声音，她知道这群强盗在抢劫财物。
“这两个妞怎么办？”仍然按着安妮的盗贼道。
“看到我们的脸了，干掉她们。”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道，这个人从刚才一直到现在第一次开口说话。
“等一下，头。”半边眉毛道，“把这个带走，我要乐够了才弄死她——这个小骚货，敢烧了爷爷的眉毛！”
“不行，她会拖累我们的！”
“我也想乐一乐，头。”按着安妮的那个男人也道，还趁机在她身上捏了一把，安妮已经吓得晕过去了。
“你们想找死吗？”那头目低吼道，接着他听见了楼梯上的脚步声，他毫不犹豫地跳上窗台，转过头道，“好吧，那么各有各的战利品，你们选了你们的，我也选了我的，从此我们就分道扬镳了。”
在他跳下窗台的一刹那，弗兰克和阿尔封索踢开房门，弗兰克一剑刺穿了正抓着凯瑟琳的盗贼的脖子，他连半个字也没蹦出来，就一命呜呼见了阎王。
另一个见势不妙，撒腿就跑，阿尔封索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正刺中他的臀部，他嗷嗷叫着掉下楼去，把花草压倒一大片，驿站长掌着灯带着伙计们一起冲出门来追打，把他绑了起来。
“哈！”驿站长的声音叫道，“看我们抓到了谁，各利摩，一个在逃犯、强盗、杀人犯……”
“我没有杀过人，蠢猪！”
“闭嘴，我要把你送到镇上去，我要叫法官绞死你！你竟然还敢来骚扰我驿站里的客人！”
“凯瑟琳，凯瑟琳……”弗兰克轻轻摇晃神志昏昏的凯瑟琳。
“别晃……我头晕……”凯瑟琳痛苦地说道。
弗兰克松了口气。阿尔封索把安妮弄醒，询问她事情的经过，安妮只是一个劲儿地哭，搞得弗兰克更心烦意乱。弗兰克一把抱起凯瑟琳，给她简单披上几件外衣，又给她裹上狐裘滚边的红色披风，道：“官府的人马上就会到这里来清理现场，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不要哭了，安妮，你还想给我们添乱吗？立刻收拾东西，阿尔封索，你留下陪着她，我们十分钟后出发，一分钟也不能耽搁。”
“但是，夫人这个样子，是不是该找个医生……”
“留下来就更危险。我原本打算顺着她的意思来一趟旅行也不错，”弗兰克严肃地说道，“但是这几个人也许就是波伯士派来的刺客，他们也可能对凯瑟琳不利。我们不得不谨慎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