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在心里默默感激当初的急智。
停下哽咽了一会,带着浓重的哭腔,听起来很是悲伤,“什么爱而不得?是我不配拥有爱。”
泪水混着唇边血迹往下落,挂在了少女的下巴上,如血玉一般。
静安心跳得又慌又快,这一番话说得半真半假。苏宸雁是假的,她十五岁要死却不是假的。
静安郡主身中十五鸢,十五鸢只作用于不足月的婴儿当中,而王妃在怀她的时候已经中了毒。
此毒据传为鬼笔所制,极为特别,会利用脉象蒙蔽人。两道脉搏相争,当十五鸢最强大之时,正好是十五年。十五岁一到,中毒之人便会化成一滩血水。
而寻知就是为了解十五鸢的毒留在王府里的,两道脉搏两败俱伤,静安自然体弱。
“程曳你在我死之前也别死可以不可以,你死了我找不到这么好的借口。”静安想着,让程曳得偿所愿的前提就是他不能死。
程曳拉下少女沾满泪水的手,眼中有无望的爱意,就如同他那时一般。
手仿佛被她的血烫到,程曳没有说话,起身甩袖要走。静安低头扯住袖子止了动作,“程曳,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此事只有寻知知晓。”
白衣公子甩下袖子带着一身冷气大步踏出了房门,半身血色让侍女们惊诧得定了身,公子脚步微顿,不复平日里朗润的模样,眼神冷寒,“还不进去看你们的郡主?”
说完之后扬长而去,只有半夏茵陈反应过来慌忙冲入房里,郡主背对着她们缓缓站起时宛若渺渺仙子不落凡尘,而仙子缓缓转身,朝她们笑了笑。
“一句也不准多嘴。”
待侍女看清一些,长发少女只着了单薄中衣,半身血迹,眼尾血色飞扬,唇边淌着血泪,哪里还有什么仙子之姿,却更像夺人心魄的美艳魔女。
她们郡主莫不是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程曳前期最不正常的一次x
第6章 试试
郡主疯了的传闻也不是一日二日的事,程曳一身血在将军府里才是大新闻。
上至她本人和程曳的十五年相处经历,下至梦里一长串断断续续的连续剧。她都想不通,不就是一纸婚约吗,怎的就要取她性命。
半夏茵陈守口如瓶,只是耐不住将军府的下人们在背后嚼舌根。
“我最近被调去伺候静安郡主快被吓得人都没了。平时倒还好,只是成日这病那痛的,程公子有天还被她刺伤了,一身血走出来的,可吓死人。”
“也就程公子脾气好不与她计较,她哪里配得上程公子?”
“那静安郡主一来,小姐赔了封号不说,连程公子这般好的如意郎君都赔了出去,真晦气!”
“天下人都晓得程公子喜欢的明明是我家小姐,那郡主凭什么仗着自己身份高一点就抢男人。真是个贱胚子。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还病殃殃的,我家小姐活泼聪颖,善良至极。静安郡主阴晴不定……”
天气晴好,躺了多日的静安决定出院放放风。近日程曳就算来了将军府也未去找她,甚好。她可不想再吐血了,哪来那么多血可以吐。
却不曾想遇见有下人躲在石拱门背后悄编排她。
她停住,仰望蔚蓝天空微微叹了一口气。除了不识好歹她也没什么感想,只是如何抵得上静安嚣张跋扈阴晴不定的作风,她得琢磨琢磨。
静安笑了笑,撑开了油纸伞,款步跨过石拱门,笑得甜美腻人,“不知道几位姐姐在说些什么?本郡主也想一起听听。”
“哎,说的可不是那病秧子郡——”那侍女说得兴起,眉飞色舞。只是看清眼前这人,明眸丽色,美得令人自惭形秽。可不是她们正在嚼舌根的人,霎时收了声。
几人惶恐,齐刷刷跪下,“郡主恕罪,奴婢什么也没说……是、是小晴非要抓着我听的。”
“不是你让我说我才说的么!”
郡主好整以暇地看她们互相推搡,她是什么妖怪会吃人不成?她们就这般勾头扯脸,“你们怎么不继续说呀?本郡主还想听听。”
本郡主?静安继续维持盈盈笑意。
“贱胚子、狐狸精?你们道的是谁?我刚刚听得不是十分真切。”静安蹲了下来,伞斜倚肩前。
她今日穿的鹅黄轻丝常服,绣有玉雪可爱的绿背银翅肥啾,衬得豆蔻少女一派天真烂漫。
“没、没有。下人们的腌臜事,就、就不污了郡主、的的耳朵。”
下人说得惊惶结巴,口不择言。
“本郡主分明听到是谁在说,说静安郡主配不上你们的程公子,甚至还刺伤了程公子。”说到此处还停下来思考了一会,似是在回忆她们所说的话。
“本郡主配不上的意思是你们觉得与自己程公子更相配?还是说静安竟在所言腌臜事的范畴里边,所以才配不上你们高清玉洁的程公子?静安初次听闻,实在不解。”
几人又颤音连连,叠声喊着不敢不敢又郡主饶命。
她也不是不活泼,实在是硬件条件不允许。无论做看起来就是自作死,可不就是阴晴不定了起来。若是换了别人成日病殃殃的,怎么能时时开朗呢?
“本郡主确然阴晴不定,不是良善之人”静安点点头,真假又不关键。
“那么妄议主子应当如何罚呢?”静安慢悠悠站起身来,她头有点晕,想快些去找林郁。
她今日散步本就打算去找林郁的。
此等妄议之事在将军府里,历来无人关注。一是将军不会理,二是长公主仍是少女心性不会理。大哥又在边关,二哥尚未娶亲。种种原因之下,就成了下人口无遮拦的结果。
“半夏。”静安撑伞撑得有些累,“镇南王府里妄议主子应当是如何罚的?”
“回郡主,轻则二十杖,罚三月月钱。重则五十杖,罚一年月钱。”
静安略微沉思,镇南王府才是真皇族,他们这种将军世家比不得。这二十杖下去可不得躺个把月才能下床?
“那便自行去领罚五十杖,罚一年俸禄。”
程曳却不知是何时来的,清俊低沉的声音突然响在她身后,确切的说是头上。静安身体下意识一僵。她应该没有乱说什么话是程曳不能听的吧?
那几人先是听出了程曳的声音,再是理解了话费内容,心下更是瑟瑟发抖。程公子不应该站在林郁这边才对吗?
平日里,且不说程公子为人处事向来和睦,此般作态倒是明显反应了他于这桩婚事的态度。
“公子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头磕在地上的声音让静安有些受不了,碍于郡主的作风,又没有理由阻止。
程曳把地上的阳伞捡起来,撑在静安的头顶上,只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发现她今日发上居然还佩了木槿,衬得多了几分生气。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朝生暮落,尽态极妍。
得罪的不是她么,怎么求的是程曳?放眼将军府也没几个人能尊贵过静安。好不讲道理,求她就相当于一个台阶,不过她也不甚介意。
“那便只罚一年月钱好了。”她只是想吓吓她们。为人处世多半要严厉又亲和,意思是吓够了,再提出原本可能不能接受的条件。而程曳一来就是五十杖?人都没了,她恐吓她们还有意思么?
下人感激涕零地想要抱郡主的腿,静安往后退了退要撞在程曳身上。程曳手上还撑着伞,只能单手把静安箍了起来,带着她后退了几步。
“郡主罚你们一年月钱,跟我罚你们五十杖不冲突,下去吧。”程公子的声音依旧温润动听,如果不细究内容的话。
“程曳你快放我下来!你压着我伤口了!她们冒犯的是我你凭什么罚她们?”
静安脸烫成一片,她可以没脸没皮但是无法不面红心跳。即便是未婚夫妻在人前也无有这般无礼的。程曳人后不正常也就罢了,他又不是流氓,他能不能维护一下他十七年来攒的名声。
顺便维护一下他这十五年来在她心中树立的形象,加上梦里的线索,总得有个十七八年了吧?
程曳却分外神色自若,单膝跪下与她说话,“郡主是曳的未婚妻,曳维护郡主自当是本分。再说你我自是相配,妄议的是你我,曳如何不能罚他们?”
说得好有道理,抬起水润的眸子只看着你,一番话说得温柔又痴缠。这种感觉有些熟悉,这不就是她之前对他做过的一模一样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