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问道:“今日我无约吧。”
茵陈:“是的,殿下。”
静安把自己缩进被窝里:“太冷了,我不想起床。”
茵陈帮郡主拢拢被子,院中却突然一阵慌乱,小丫鬟从府门一路跑了进来。
半夏拦着小丫鬟:“怎么了?郡主还没起来呢。”
小丫鬟说得慌慌张张结结巴巴,“兴……兴兴宁公公主自……自寻短见,他他……他们来来……来请……郡主过……过去的。”
静安立即就坐起身,单薄中衣都不觉冻,急忙洗漱出门,顺带带上了寻知。
兴宁还怀有身孕,如何会自寻短见?
待他们赶到的时候,兴宁已经昏倒了,正躺在床上休息。太医已经来瞧过了,静安让寻知再去看一遍。
寻知开了药,说道:“胎儿目前并无大碍,只是担心公主的情绪不太稳定。”
静安在问兴宁的随侍丫鬟,“公主知道了什么?”
在来的路上,公主府来请人的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侍卫,而且那丫头跟快吓死了差不多,只知道事情紧急却不知具体何事。
丫鬟用手帕揩着泪,说话断断续续,“郡主殿下,驸马爷战死了。”
惊雷落身。
静安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么?”
丫鬟泪水汹涌,“驸马爷,他死了……”
静安不敢相信,眼泪却开始从眼底涌上来。她双手握住丫鬟的肩膀,想她或许是听错了,那天程曳说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你确定吗?驸马不是只受伤了?”
“他们怕影响公主,所以都瞒着公主,公主是逼问了皇后才回来的。”
泪水迅速盈满眼眶。
她呆立在原地,想这也许是她的错。
雪地苍茫,静安身影单薄,在风中颤颤巍巍。
泪是热的,从眼里出来却被吹凉,风刮过来,心脏也一同变凉。
公主房内响起声音。
歇斯底里的,“你们都不准拦我!让我去陪他!他不能这样,我要去问他为什么。”
静安跌跌撞撞撞入房里,从地上爬起来,抱住兴宁,制住她的动作,“兴宁,你不要这样,你不能自寻短见,你肚子里面还有孩子。”
“那我跟肚子里的孩子就一起去陪他爹,他出征的时候我同他说过了,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不……不不要,兴宁,驸马爷上战场是为了保家卫国,是为了保护你……你不能这样,真的不能。”静安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不要之类的话语。
她早有预感的,但她没有这么做。
沈逸亲自压阵,她原本是要杀死他的,但她没有。
静安拗不过怀孕的兴宁,被推倒在地,手撞在桌角上,一阵剧痛,兴宁冲了出去。
静安顾不得痛,起身去追,侍女也拦不住兴宁。
静安边追边喊:“兴宁不要……”
兴宁在其他房间里找利器,寻知在房门前拦住静安,冷静又果断,“让我来吧。”
寻知大力握住兴宁的手,语气镇定平缓,“公主,你不能这样。你知道吗?你现在不仅仅是一位妻子,你还是一位母亲。你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宝宝,你要为他的生命负责。这是你和驸马的血脉,你的宝宝还很健康,驸马是个爱国爱民的将军,但他一定更爱你,还有你的宝宝,他一定很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寻知的声音里有安抚镇静的力量,兴宁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寻知拉着她慢慢远离利器。
“你的宝宝以后会叫你娘亲,驸马如此骁勇善战,公主如此美丽智慧,你们的宝宝日后一定会很聪明漂亮。你的宝宝需要你。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他一定像你之前期待他出生一样期待你,你不能让你的宝宝失望……”
寻知慢慢放缓声音,安抚着她的情绪。
静安靠在门边捂着嘴巴哭。
还不到半年,两情相悦不能在一起,恩爱夫妇阴阳两隔。
北风无情,西风凛冽。
她原可以阻止的,没有沈逸的西夏不过是空中楼阁。
静安昏倒在地上。
连睡梦里都在哭,泪痕沾了满脸。
程曳在轻轻地擦着静安的眼泪,郡主眉心微皱,把自己蜷进被窝里。
程曳跟她争着被子,想把人捞出来。
拉起来她的被子,把她捞进怀里,扯出来她的手,“别咬自己的手,想咬的话咬我的吧。”
程曳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另外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别哭了,你哭起来我是什么办法都没有的。你只要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郡主就可以了。”
哪里有什么无忧无虑,她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候死得不明不白,甚至也不会知道程曳会为她去死。
程曳把怀里的人抱紧,温声说着话,“这与你没有关系,我说过了,你什么都不用理。这都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听你的话。这原本是我该察觉的事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程曳捧住她的脸,每字每句说得都温柔干脆。
“不要自责。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什么都不用理,沈逸也不用理。战场上的事情是说不清的,没有沈逸也一样会有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在想程曳和沈逸谁更不正常……
第47章 解离
安静下来,她平复呼吸。室内亮堂堂,她有些恍惚。阳光温温柔从窗棂照射.进来,落在房间的地上,有雀儿飞过,在地上留下清晰的影,又一闪而过。
侧着脸看着地上的明媚冬日阳光,再埋深一点,怀抱着少年的手是冻的,抓皱了锦缎。怀抱却是暖洋洋的,是种分裂的感受。
床边放有新折下的梅枝,浅红细蕊掺着白色,独自开得明丽安静。清淡梅香混着檀香,一室静谧,少年再将人抱紧些,脸边蹭蹭她的头顶,手上轻轻拍着她的背。
静安的手松下来,冷冰冰,程曳将少女的手握在手中,像握着冰块。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暖得有些烫。
良久,静安慢慢回神,退开少年怀抱,环视了一圈四周,问道:“这是哪里?”
茵陈递来新的手帕,程曳接过来为她擦脸,“这是公主府里。”
目光落在程曳面上,问:“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睡醒了吗?我来接你回去。”
程曳身上还穿着赤红官袍,他一下朝就赶来公主府,手指抚过少女有些微肿的眼皮,“哭肿了。”
“那兴宁她还好吗?”少女抬眼用上目线看她,长睫打在少年手指上,少年的手指将睫毛轻轻地扫了一遍。
“嗯,情绪稳定下去了。她母妃要把她接进宫里住一段时间。”
静安神思不属点点头,程曳站起身,从茵陈手中接过来披风为她披上去。程曳低下头时候,鬓边有头发散下来,她伸手将他的发撩上去,顺着头发扎起来的纹路用手指梳上去。
她站在床上弯着身子,比程曳高一点,“你又长高了。”
“没有。”程曳把郡主抱落地,捋顺她的披风,问她,“冷吗?”
她摇头。
程曳摸了摸她凉到没有血色的脸,向茵陈吩咐道:“给郡主拿个汤婆子来吧。”
静安:“程曳,除夕那天你跟我说的是真的吗?”
程曳:“真的。”
静安:“那驸马也是真的……死了吗?”
“真的。”程曳将汤婆子塞到她手上,再用披风包起来。
静安:“那……林穆呢?”
程曳:“他没受伤。”
程曳伸手抱她:“走吧,我送你回去。”
静安问:“这场仗还要打多久?庾双还能撑下去吗?”
程曳没有回答。
片刻后,他才开口:“边境对峙,驸马误入圈套。庾双北齐联盟,不会僵持太久。”
静安:“我想再去看看兴宁。”
兴宁已经睡了下去,寻知还要留下来再看看她的情况。寻知摸摸静安的头,“徒弟,你也不要那么难过了。伤心伤身,知道吗?”
程曳抓着她手臂扶她上马车的时候,静安却突然收了回去,睫毛扑闪后才把手掌放在程曳手上。
程曳目光停在她的手上,坐稳之后程曳想拿开她手中的汤婆子,静安道:“我冷。”
但说完还是乖乖把汤婆子给了过去。
程曳:“你抱它还不如抱我。”
静安:“那你为什么还要让茵陈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