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规矩学好只要不出错就很少挨罚了,小小又是能忍的,姑姑们罚人也不打在脸上。
“我找到他了!”张小小回过神看她,眼神亮得出奇。又喃喃说了几遍。
啊怎么牛头不对马嘴,春喜道若是为了这一桩事,小小冲动得罪了主子也不是不可能。
小小很喜欢她口中的未来相公,从她提起那人时平凡的脸上,迸发出的光彩,春喜便知道了。
春喜不明白他有个什么好呢,她不能理解这种感情……
“对了,给,这儿有一盒香膏。”春喜想到拿出一个扁圆形的精致盒子来,那医官说什么都硬要塞给她。
“我对花粉过敏也用不了,你快试试,很快就消了。”
自己都受伤了还关心这点小事,张小小心中一暖:“快,脱鞋,我先给你涂上。”
她的力道很大,均匀地将金疮药抹开,见春喜直抽气,笑:“我们小时候跌了摔了,村头的郎中都这么弄,好的快。”
两人都抹完药,张小小就看着手中的香膏盒发怔。这时有人进来了,春喜连忙扯她,小小迅速收进了怀里。
入夜,张小小还没有睡意,翻了个身,摸了摸怀中的香膏盒。
触手光滑,上面还有图案,这样的盒子是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的。
和记忆里的味道相似……明明是喜欢的,心里却酸胀难受。
她宁愿从不知道。
隔天,是宫里每月惯例,允许太监宫女们出宫探望家人的日子。说是每月,其实两个月才轮到一次,毕竟宫里不能没人当值,错过一次便要等三个月后了。春喜脚刚好点,一大早就出了门。
昨日发生的事太多,张小小都忘了这茬,当然在京城她也举目无亲。
这日张小小再去司礼监张望。门口的小太监一看见她,就顶着一张讨喜的脸,唤道:“姑姑,姑姑找司公?”
张小小点头,“我叫张小小,叫名字就行。”
“姑姑,司公今日没来,他老人家一来我就给您送信去。”另一个道。
已经不想纠正了……张小小后来知道,那是这些小太监挤破头想当邬耀祥干儿子。
张小小回到宫女住的院落时,三三两两有人出来,有家人的要回去,没家人的也会结伴出去散散心,毕竟难得能出一趟宫。
一个同铺的女孩子、名叫文秀的拉了她道:“小小,和我们一块出去走走。”
踏出长长的永巷,视野开阔起来。众人往宫门涌去,将美丽的禁宫抛在身后。
它像一只张着大口的巨兽,一拨一拨年轻的生命怀着梦前仆后继,又有多少凋零在半路,多少孤独地老去死去。
穿粉色的宫女,穿深蓝色的太监,都从侧门通过,正门那是给主子出入的。
觉得大约狗蛋哥事务繁忙,张小小想了想也跟那女孩子同行。
一个不认识的宫女跑过来道:“外面有人找你。” 张小小还想问一问,那人已经走了。
“小小,是你家人来看你了吗?”
张小小摇了摇头,路途遥远,哥哥尚未成亲,家里没有那么多钱。而且爹娘该对她失望了吧。
她朝停在宫门口的马车走去。
还在犹豫,却见那便装的侍从,嗓音尖细,恭敬地请她上车。
应该是个小太监,张小小明白了,是他!被太阳晒得微黑的脸上绽出明亮的笑。
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拉上马车。
帘子起落,出宫的福儿却是瞧见了轿中人的腰牌。
“狗……司公。”张小小喊他。
邬耀祥抿唇,盯了小小的脸看,不笑的时候那张脸就阴沉沉的,当然笑的时候也多半是嘲讽的。太监宫女们见了无不怕得腿软。
张小小毫不在意地挨着他坐下,扬着笑脸吱吱喳喳地说话。
反正在张小小心里,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都只有一个样子,她喜欢的人呀。是全天下最好的!
察觉他的眼神,心脏不听使唤地狂跳几下,低了头,面皮微微一热,由于肤色的缘故,那点红看不出来。
“嗯,消得差不多了。”他沉着嗓子道。
“那盒香膏是你送的。”张小小抬头,又看他一眼垂下眸子,似陷入回忆,语带责备,“其实这点小伤不碍事的,过几天就好了,不用用这么贵重的东西的。”
“我买得起。”邬耀祥移开眼,微微仰头,轻描淡写道。看见她瞟向自己的手,两只手都有伤疤,右手更严重些,尤其手腕处,他悄悄缩了缩。
张小小一把摁住了他缩回的手,轻轻握在了他伤疤处,揣在怀里。“那怎么不给自己使?”
这样亲近的动作太陌生了,邬耀祥身体僵了一下,又努力让自己恢复自然。
轻哼道:“大男人”……怕什么,他顿住,嘴角泛起自嘲的弧度,没说下去,脸色也沉了下来,显得阴冷,转口道,“我不需要。”
“女子都爱漂亮,花了脸,你又该哭鼻子了。”邬耀祥叹气。半是无奈,半是宠溺。
低头的张小小没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变化,以为他在嘲笑自己,强调道:“胡说!我已经不哭鼻子了,真的。”
说着又带上怀念咕哝了一句:“说起来,你小弟才最爱哭,你还老欺负他。”
无论多苦多累,张小小都能咬牙挺过去。
她这么坚持,邬耀祥点点头。那家伙确实哭起来没完没了,邬耀祥不自觉皱了眉。
其实,哭也没关系的。
“爱哭鬼定了亲了,是隔壁村的王大妞。”张小小道,又给他说了好些家里情况。
邬耀祥一直冷冷淡淡,耐心等她说完。甚至在张小小提及他父母的时候,神情近乎冷漠。
淡淡应了一声:“嗯。”
“怎么了?”张小小奇怪地侧头看他。
“没什么,你家呢?”邬耀祥不动声色问起她家中近况。张小小也一一给他说了。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他又问,笑:“虎妞自己呢,嗯?”尾音宛转,由于忘了刻意压着嗓子有点阴阳莫辨的味道。
她说了很多,却甚少提及她自己。
得不到回应。邬耀祥偏头一看,她却是抱着自己的胳膊,靠在车壁上睡着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又一会儿敛眉道,大概是太累了,新人苑的几个老妖婆,是该敲打敲打了……
这段路大概不是很平,张小小的脑袋一晃一晃地,磕了好几下在车壁。
邬耀祥伸过另一只手,轻轻揽过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时不时抬起手来护几下。
如果一直这样……好像也不错。
不大的空间里一时静默着,他神色柔和,转瞬又黯淡下来,手指虚虚地划过她的轮廓。
你来京城是为了什么?是……
马车里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第3章 大太监宠媳妇
“爷,咱们是去别苑吗?”赶车的小太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在宫外不称职分,都跟普通人一样,凡有点权势的太监都称一声老爷,大约不愿被人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的身份。
“去邬宅。”邬耀祥道。
这一提,他倒是想起来那个新买的别苑,送给她也好,她若是留在京城总是要安个家的,这样他就可以时常去看她,只是现下还空着没布置过。如此想完,心中的酸涩就忍不住。
是他会错了意,不是金屋藏娇?爷是想……可这位姑娘做他们夫人不会太磕碜了吗。算了,这不是自己该管的。
小太监赶着马车往邬宅驰去,那是邬耀祥在宫外的私宅,不太忙的时候常在此起居。
身旁的人忽然动了一下,抓着他的胳膊,往他身上蹭了蹭,口中模糊不清地嘟哝,邬耀祥没听清,她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夏日的衫子薄,胳膊底下绵软的触感清晰传来……邬耀祥不敢回头看她,人挺得更直了,就如此这般僵硬地坐着。
半晌他稍稍将手臂挪开一些,偏她撇了撇嘴似是不满抓住的东西溜走,抱了过去,又猛地挨上了,贴得更紧了。柔软的,甚至还轻轻颤动了两下。
呼吸一窒,瘦削的颊不争气地红了,在那白得过分的脸上很是分明。
邬耀祥悄悄瞥了一眼,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盯着前方。小丫头不止高了啊……
面上镇定,甚至刻意沉着脸,只是慌乱的心跳声出卖了他。
帘后尖细的声音响起,如梦惊醒,拉回邬耀祥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