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当然以张小小的身量埋怀里是不能够的,她开心地熊抱住了他,哎呦她家司公越来越热情了。
“你替我看看江南风光,什么都不用担心。”
“好。”
“等我嫁给你,咱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好。”
张小小不久就回到了南巡的队伍里,是邬耀祥派人送回来的,小秦和另一个锦衣卫留了下来。
才分别了几日,就分外想他。一想到他的许诺,她就想笑,看山看水都觉得特别美好。
也许是太幸福了,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灯节,僖昭仪与皇上在大队人护佑下隔岸赏了灯,一路火树银花,热闹非常。
张小小也陪在一旁赏了,悄悄地放了两盏河灯。
这样绚烂的灯火,欢腾的气氛,她却想起了另一个人,在那冰冷的黄土里……
轻轻的一声叹息,僖昭仪过来放灯的时候听见了,瞟到了灯上的字,也将自己手上的命秋梧放入河水里。
随后张小小扶着僖昭仪,后跟着秋梧回岸边水榭了。
“我已将些金银细软送了她的家人。”僖昭仪忽然侧首轻声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张小小却懂了,也点了点头。
只是对于家人,再多的金银,也换不来活生生的生命啊。
许是感受到小小的哀伤,僖昭仪也想起了那个女子,更添了愁绪,家人二字盘绕在齿间,有多少亲切,就有多少刺痛。
夜寒风冷,辗转回到船楼歇息,只剩她二人时,张小小安慰她道:“害她的人已经伏罪,也算是一点欣慰了。”
僖昭仪回头,惊愕道:“他告诉你的?”
张小小蹙了蹙眉,仍旧颔首:“怎么?”
僖昭仪摇摇头,犹豫了许久,还是小声对她道:“我曾看见千慧夜里偷偷祭拜,我不过吓她一下她就露了怯……”
“你是说……”张小小住了口,没再说下去,心中惊疑不定,这两人不是一向关系很好的么。
他说了谎么……
一路向南,民风也有些许不同,直到苏堤杨柳如烟,张小小便听说了些来自京城的消息。
京城大变了。
圣上尚无子嗣,是胞弟廉王在监国。林大将军竟堂而皇之包围皇宫,威胁内阁大臣,拥立了廉王为新皇。
知情的人都知道廉王自当年失去了那名宠妾,精神时而好时而坏,廉王妃又是个悍妇,正是林大将军的嫡长女,权柄落在谁手里还不知道呢,林氏的野心昭然若揭。
而此刻,画船悠悠地走,皇上安闲地拥着僖昭仪,将一块糕点送入她口中。
僖昭仪望着他欲言又止,有些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他眷恋地摩挲着她妆容精致的脸颊,眼中有懒散笑意,却是带了一分认真,“僖儿,若我不是皇帝会如何?”
“那妾身就不会与皇上有任何交集。”僖昭仪抬眼看着他。
果真是没有一点余地。这个女子讨好他顺从他关心他,却并不爱他。他抬手灌下一口温酒,滑入胃肠,是冷的。
“妾身说错了么。”僖昭仪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一眼。
“很多时候谎话要比真话好听。”为什么不继续骗他了呢,皇上摇摇头,笑着道,“回京吧。”
离京城越近,张小小便多一分担忧,局势不明,所知有限,他怎么样了虽说僖昭仪猜测皇上自有布局,她还是不能够放心。
船到了上元县的时候,风向为之一变。从百姓口中得知,当时乱党全数困在城内,被廉王与潜伏在城外的御林军里应外合平定,林氏一族及余党悉数下狱,林大将军更是进了慎刑司,严刑逼问其罪状。
形势大好,归京的队伍也欢欣了起来,就等着皇上回去给逆贼定罪。
阴暗潮湿的刑室内,一个人被牢牢绑缚在那,微垂着头,头发披散遮挡住了脸面,囚服破破烂烂血迹斑斑,形容狼狈。
似乎听到了脚步声,那被绑着的人略显浑浊的眼瞪大了,使劲挣扎着,扯得锁链铮铮作响,“快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帮狗奴才竟敢动用私刑!皇上都不敢这么对我!”
待看清来人是谁,眼神滞了一下,停下了话头,只将凶狠的目光射了过去。
“大将军武功盖世,咱可不敢轻易放开你。”邬耀祥嘴角微勾,细长眼角扫过对面那个狼狈的人。
他轻轻瞟了一眼,旋即有人搬上了座椅,用白色巾帕仔细揩拭了又揩拭,他方才一撩下摆坐下。
“儿啊,将所犯罪状念给将军听听。”手一扬,一叠厚厚的供词到了小李子手上。
“诶,干爹。”小李子哈腰谄笑接过,趾高气扬地瞥了他一眼,朗声念了。
林将军听得直瞪眼,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你们这群阉人,就是国家的蛀虫,江山在小皇帝手里迟早断送了!”
“哦?光谋逆一条就够你死罪,这会子将军倒忠烈起来了,呵呵。”邬耀祥眼神阴冷一瞬,不怒反笑。
小李子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直打落了他一颗牙。
这下林将军偏着头,呼哧呼哧地喘气,嘴唇动了动没说话,任人托着他的手画了押。
又过问了其他事宜皆如常,邬耀祥方整整衣摆从容离开。
还未踏出内门,便听身后铁链动了动,那人低低笑了起来。“司公以为,你们就真的胜券在握了吗?”
邬耀祥蹙了蹙眉,冷声道:“什么意思?”
林将军眼底闪过一抹暗光,看了看周围。
邬耀祥屏退了狱卒,只留小李子在侧,心知没有哪个人在慎刑司一套受下来还有力反抗的,靠近他,血腥气使得他用白手绢掩了掩鼻,逼问:“将军可以说了吧?”
“我入狱的消息一经传到,那么皇上……”林将军故意停顿了一下,面容微微扭曲。“他恐怕得横着进皇城,司公是明白人,怎么选择不会不知道吧?”
邬耀祥脸色一沉,眼神变换不定。
护着皇上的人都是他亲自检验过的没问题,那么唯有……心下一惊,任凭邬耀祥如何冷静,还是咬牙道:“为什么?”无父无母,无甚要挟,是哪里出了错?
“再冷心冷情的人,也逃不过情之一字啊哈哈哈,他当锦衣卫之前曾是我底下一名火头军,我小女儿照顾过他。”林将军缓缓道,笑得轻蔑。
“只要他肯为我做这件事,仪儿便不必嫁给皇上。”
见他这副神色,林将军继续劝诱道:“怎么样?你甘心做区区一个秉笔太监,而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帝皇之权何其重,怎会真的允许他人居其下。
邬耀祥紧拧着眉,消瘦白皙的面颊愈加阴郁,手攥紧了又松开。
嗞的一声,伴随着男人的惨叫。
邬耀祥抬手,烧红的烙铁就这么烙上他胸口,眼神冷得吓人。
“我倒是没有将军这么没底线。”略嫌阴柔的声音传来。
邬耀祥拂袖快步出了慎刑司,小李子忙跟上。
离开那里,他的忧色才显现出来,手心出了汗。当即叫人备马,让一百精锐先行追赶圣驾一行,自己也带了心腹星夜出城。
只希望来得及。
第19章 大太监害怕了
不眠不休地赶路,换了数匹马,一百精锐终于在河间府迎上了回京的圣驾队伍。
到底不如锦衣卫之流的练家子,邬耀祥眉间布满倦色,料峭春风将嘴唇吹得干裂,长久的骑马也使得腿根生疼,可他一声也不吭,惟愿快一点再快一点,不想拖慢行程。
没多久邬耀祥也带人赶到了,一帮乌合之众已被精锐之师尽数剿灭,可他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这些人制造了混乱,小秦几乎就要得手,只是谁也想不到僖昭仪身边那个不起眼的宫女会救了年轻的帝王,此刻生命垂危。
周围的人都静悄悄的,几位随行的御医在救人,僖昭仪在门外眼泪直掉,皇上不断安慰着她。
邬耀祥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冻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踉跄跑到了床前,甚至连君臣之礼都忘了。
耳边的事突然变得很遥远很遥远,只有眼前的人,刺目的血,是那么触目惊心。
明明走之前,她还与他恋恋不舍,逼他述说爱语,她还答应了他的求亲,说再也不分开。
御医中有一人是熟悉的桑御医,回身拿干净帕子时,唬了一跳。“司…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