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照旧与她一起用膳。
顾盈安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望,她垂着头,不知道程望一直在看着她。
晚间吹灯后,程望仍旧沉默着躺在她身边,她闭着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察觉到程望揽住她,将她往他怀里带。
“程望。”
程望顿住,手慢慢的松开。
顾盈安坐起来,月色如练,她只能隐约看清楚他的轮廓。
低低的喘息声飘散消弭,复又凝结,如此反复。
“你为什么觉得我连孙子都快有了,还会喜欢他?”
顾盈安圈住程望的腰,按了按:“说话。”
她知道程望把陈公子的夫人找来只是想要澄清陈公子的死和他没关系,并不是为了所谓的“重修于好”。
他前些时日醉酒时口中还喃喃让她不要再喜欢陈公子了,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
程望语调平平:“天灯。”
她每年都给他点天灯,今年也点了。
顾盈安为陈公子点天灯只是想让他下辈子福气厚些,别再遇到程望这样的人,安安稳稳过一生,并不是为了寄托哀思。
只是他已经误会了这么多年,自己又不知道都多想了些什么,积年累月下来,她再如何解释他恐怕也不会进心。
顾盈安放开手,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程望没有意外,也没有再试图把她抱进怀里。
他提亲前就知道她有未婚夫婿,她的父亲又恰好出了事,他那时手上正好有些不大不小的权力,足以解决她父亲的问题。
她原本就是他抢来的,她心里至今还放不下那个人,只能说明他无用。
程望睡醒打算起身更衣,不料怀里就多出来个宝贝。
顾盈安被他吵醒,迷蒙恼怒的瞪着他:“你干嘛!”
程望把她放在一旁,自己起身:“睡吧。”
他说话,顾盈安清醒了些:“你不是告假了?”
程望穿着官服,摇头:“昨天。”
就告了一天的假?
顾盈安看着他掀帘子出去,心里思索着该怎么办。
本来她有了孩子,心里旁的想法就消停了许多,现在多年的误会又都解开,更是什么想法也没有了,这么许多年,是她亏欠程望。
顾盈安等到午膳,没有等来程望,不由得问程六:“你们大人呢?”
程六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顾盈安,并不太清楚程望的事,程九恰好路过,被程六喊住。
“大人他被圣上留在宫中商量秋猎事宜了。”
顾盈安百无聊赖,无所事事,程六觉得很奇怪:“夫人,大人他前几日午膳也没有回来。”
前几天也没见她这么……
顾盈安一顿,看了程六一眼,回了房。
程六摸了摸鼻尖,跟了上去。
等到程望回来,顾盈安正在发脾气。
程六感觉到程望进来,快感动哭了:“大人,夫人她不愿意喝安胎药,您来吧。”
程望看着分毫未动的安胎药,坐在顾盈安旁边。
他不说话,顾盈安也存住气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望终于开口:“后悔?”
顾盈安知道他说的“后悔”是什么后悔。
他问她是不是后悔为了一时自由而与他……不然现在也不会有孩子。
顾盈安觉得程望是真的没救了。
她知道他是怕她跑才格外限制她,但是他这么问,不怕她对他这一行为怀恨在心吗?
如果不是他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后花园也不让她逛,她也不会为了出去那样做。
她不说话,程望没有意外,安胎药换了一遍,又重新端上来。
顾盈安还不喝,程望看着药,开口:“盈盈,不要逼我。”
顾盈安知道她如果再不乖乖喝药他会怎么做,心里气他强硬,面上也带了委屈:“太苦了!那么苦我怎么喝?!”
之前喝的安胎药同今天的没有什么区别,她虽然嫌弃药苦,但是也都喝了。今天她明显就是不想喝。
顾盈安端起来药,还没有喝,她拿着汤匙搅了搅,眼珠转了一圈:“你喂我,我就喝。”
程望没有犹豫就接过了碗,舀起来一勺就要喂她。
顾盈安撤了撤身子:“你不吹一吹吗,烫到我怎么办?”
程望又吹了吹,顾盈安看他这样予与予求,面上还是嫌弃:“不行,真的太苦了,我喝不下。”
程望动作顿住,顾盈安见他像是要喊人,忙道:“还有一个办法!你能做到我就喝!”
她一脸理直气壮:“药这么苦,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喝,孩子难道只是我一个人的?不行,你要一起喝!”
程望已经觉出来她就是想折腾他,使人去问了府医男子能不能喝安胎药。
程六回来,头低着:“大人……府医说,男子最好还是不要喝……”
顾盈安当然知道男子不能喝,她满意又蛮横道:“也不是就要你我一人一碗啦,还有别的办法……”
程望听完她的“别的办法”,直直的看着她。
顾盈安也看着他,丝毫不惧,“怎么?不愿意?那我就不喝了,反正你又不能真的喝,我明明怀的是你的孩子,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受苦受累?你却逍遥自在?还有……”
剩下的话语都被程望吞了进去,药被哺到了她的嘴里,顾盈安被苦的直皱眉,偏偏还要笑:“怎么样?尝到了我天天喝的药了吧?苦不苦?”
等喂完这一碗,顾盈安已经开始吃蜜饯的时候,程望才开口:“不苦。”
明明是甜的。
这么喂了几天,夜间顾盈安被弄醒,脾气大的不得了:“你干嘛?!”
程望细细吻着她,手还在顺着她的背:“你睡。”
他这样,叫她怎么睡??
顾盈安怕伤到孩子,一动不敢动,程望也不敢太放肆,只是磨了许久才放过她。
“你怎么突然发情了?大半夜的……”
顾盈安已经困的不行,她感受着他为她擦着身子,昏昏欲睡。
“秋猎我要伴驾随行。”
什么??
顾盈安一下子清醒过来,程望好像只是随口一说,他放下帕子,准备叫水。
顾盈安拉住他:“你说什么?”
程望看着她,她明白自己不是听错了,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滚!”
小丫鬟们头也不敢抬,放下水就有序退了出去。
顾盈安看着床幔,突然想骂人。
顾文安也去了秋猎,整个程府就只有顾盈安与她儿子儿媳。
顾盈安倒是想出去,只是她已经显怀,遇到儿子儿媳怎么说?说她吃胖了?
她在院子里不知道闷了多久,程望终于才回来。
顾盈安逮着他在家的机会就折腾他,又是想吃儿媳吃过的没有核的果脯又是想吃什么蹄髈,还非要程望亲自去买。
程望忙起来回来的时候都几近宵禁,带回家的东西也凉透了,顾盈安也不说吃了。
这一日他休沐,顾盈安又要折腾他,程望看着她胡搅蛮缠,突然道:“明日会有圣旨。”
顾盈安没有在意:“啊?你又要升官了吗?”
他再升就可要比左相还高了,顾盈安想起来左相的一把半白胡子,突然想笑,被比他年轻那么多的程望压在头上,左相恐怕要气的中风。
程望没有说话,等到第二日圣旨下来,顾盈安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来接旨,听到圣旨的内容,愣住。
怎么是给她的圣旨?
顾盈安搪塞过了儿子儿媳,没想到这一晚儿媳就要生了,她没有遮掩,这一遭所有人都知道她也有了身孕,让她颇为崩溃。
她的月份也不小了,程望没敢再有什么动作,每夜给她按腿已经是寻常。
顾盈安迷蒙着,察觉到腿又抽筋了,踢了踢程望,程望轻易的醒过来,顾盈安突然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程望手下是她的温软肌肤,他没有说话,手指一直在轻柔的按着。
顾盈安没有得到答案,她不甘心的睡过去,再有意识的时候温柔的风拂过面庞,让她极为舒适。
不对……长安的风从来不是这样的,而且现在已经近冬,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风。
她睁开眼,发现她在金陵。
金陵有一月亮桥,到了夜间桥下会有光,亮起来照在河水上,倒影看起来像月亮。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梦到过金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