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看向程望,表情为难。
顾盈安连忙附和:“是啊是啊,就是吃坏了菜而已——”
她这样急,显然有些不寻常,程望垂下眼帘:“诊。”
府医便又两只手都诊了一遍,得到的结果与刚刚是一样的。
顾文安呆住,半晌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真……真的有了……?”
顾盈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儿媳妇都有了,结果她竟然怀孕了,太丢人了!
程望知道她心中羞愤,对府医道:“每日来诊,不许外传。”
顾文安没听说过女子三十多岁还能有孩子的事,他一下子就拘束起来:“这……这……”
这倘若他那外甥媳妇的孩子生出来,岂不是要有一个比他小的叔叔或者姑姑?
顾文安懵着被送出了府,顾盈安总算没那么羞愤了,她试图跟程望谈判:“程望,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再生孩子算怎么回事?别人怎么看我?不得背后笑话我是‘老蚌生珠’?而且怀玉他都要有孩子了,我再给他生个弟弟或者妹妹,他怎么想?这个孩子,不如别要了?”
程望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顾盈安没想到只同床那么几次就能有孩子,但是当年怀她儿子之前,他们好像也没几次,这么想来,只能怪她这么多年过的□□稳了,把前尘往事全忘了,这才中了招。
她还想再说什么,程望却起身离去,根本不听她的话。
顾盈安:……
因为她不好意思,所以程望院子里的人嘴都格外的严,一星半点也没透出去。
一日半夜她突然惊醒,冷不丁看到床头有个人,吓得差点就要叫出声。
“是我。”
程望点了灯,房间里有了光亮,顾盈安看着他的官服,想不通:“你干嘛????”
已经入夏,她穿着轻薄的寝衣,肚子已经有了弧度。
她问了话,却不见他回答,抬头一看,见他只看着她的肚子,没好气道:“没有程大人的同意,我怎么敢折腾他呢?”
程望见她素面依然,倾身吻了上去。
这才四更天,顾盈安看着他理好衣服,拿着官帽出去,打了个哈欠。
官大的烦恼就是这样,天不亮就要起来上朝。
他不同意打掉,这个孩子就只能生下来,顾盈安看着亦步亦趋的程六,无奈:“不用跟这么紧吧?来来来你坐下,我和你聊聊天。”
她在凉亭坐下:“你叫程六?没有闺名?”
程六摇头:“我娘叫程六,她年纪大了,换我来。”
也对,当年程望身边是有一队护卫,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是该更新换代了。
顾盈安沉吟片刻,道:“程六啊,我呢,有个问题,你换班回去能问问你娘吗?”
第二日顾盈安晨起,程六过来了:“夫人,我娘她没听懂您问的是什么,让我来问清楚您的问题。”
顾盈安蹙眉:“就是当年死在落鸣山的人啊?她该不会记性不好忘了吧?”
第三日程六依旧摇头:“夫人,我娘她没听说过什么落鸣山。”
顾盈安叹了口气:“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承认?我肚子里还有你们大人的孩子呢,又不会寻死觅活,怎么就不认呢?”
程六听她念了两句,在程望回来的时候道:“夫人让属下去问有没有给死在落鸣山下的人上香,可我娘根本不知道什么落鸣山。”
程望想起那些年隔阂的源头,沉默许久,吩咐道:“把程九叫来。”
程九领命前去金陵,顾文安看着程府一男子骑马出去,没有在意,他没有把东西给门房,而是自己提着进了程望的院子。
顾盈安打开,惊喜非常:“洪蓝玉带糕!”
这是他们金陵特有的糕点,顾文安有些得意:“叫府上厨子做的,你尝尝。”
她也叫程府厨子做过,只是做出来没有家乡的味道,吃过一次也就没兴致了。
顾文安看着她吃着,道:“婳儿快定下人家了,婚期定在年底,你能来么?”
年底……
顾盈安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顾文安也不愿她为难:“你想好怎么与怀玉说了么?”
顾文安也遇到过几次程怀玉,有人的时候每次都恭恭敬敬喊“顾大人”,没人的时候才会喊舅舅,这孩子看上去那么古板,他娘不声不响又怀了个孩子,能接受吗?
顾盈安想起来自己儿媳妇的肚子,又愁的慌。
再瞒也瞒不了几个月了。
程望每天四更时候都要过来看她,顾盈安又被吓了两次,自暴自弃道:“你干脆晚上就在这儿睡,省的再吓着我。”
程望从善如流的听了夫人的话,再一日他在宫中饮了酒,回来时候人已经不大清醒,顾盈安窝在榻上看着他自己晃着净面,噗嗤笑出声。
他听到笑声,茫然的放下锦巾,循着声音走过来,顾盈安根本没把醉酒的程望当回事,她昂着头,踢了他一脚:“干嘛?”
程望俯下身,把她压进了榻里。
顾盈安挣脱不开,这才慌起来,她知道程望醉了要怎么哄,捏着嗓子柔声叫了夫君,他果然温柔了些。
“盈盈……”
顾盈安被他压着,得了趣,也乐意回应他,她摸着他的头发,嗯了一声:“叫我做什么?”
程望动作愈发柔缓,像是伺候她一样:“我们这样,不好吗?别喜欢他了,好不好?”
他提起来“他”,顾盈安兴致低了些,她把程望推倒,看他茫然若失,心里冷了些:“你都把人弄死了,我还喜欢什么?”
她拢好衣服也不管他,直接唤了水。
这天这么热,刚刚那样肌肤相亲,她又不耐热,汗出了不少。
程望好像没听懂她说什么,追着她:“谁死了?”
顾盈安把净室门关上,试图让自己不要生气,他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跟个傻子较什么劲?
等她出来,程望已经靠着净室旁睡着了。
她踢了踢他的腿,他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顾盈安把他收拾好了才叫人进来把他扶起来。
等到她醒来,就发现程望在继续在榻上的事,他敛着眸,只沉默又轻缓的动作,一句话也没有说。
看来是还记得他说过什么了。
顾盈安闭上眼睛,慢慢的又睡了过去。
第77章 番外二
马上要入秋,顾盈安一反常态的有了好胃口,她的脸圆起来,程望少见的告了假。
他一直在,顾盈安有些不自在,正想让他忙自己的事的时候,外面来人说程九回来了。
程九?
顾盈安没有当回事,她看着面目平凡的护卫带着人过来,疑惑:“她是谁?”
程望没说话,程九看了那妇人一眼,妇人便行礼道:“妾身是金陵人,陈王氏。”
陈?
妇人没有等她想起来是哪个陈,就接着说道:“天启三十年,妾身嫁与金陵陈公子。”
顾盈安原本的表情渐渐消失,妇人有些怕,她低下头,话不停:“正德二年,妾身夫君与友人相约到落鸣山踏春,不幸溺水而亡,尸身顺着金陵河漂下去,官府没有打捞到。”
程望默不作声,妇人把自己夫君生前的手札拿了出来,交给程九。
“成婚三年,夫君对妾身虽不说情深意重,只是也是相敬如宾,夫君有一至交好友,对妾身十分不喜。”
顾盈安翻开手札,这手札上记的是陈公子婚后的片段,上面纪录的是平淡又平凡的琐事,她看出来陈公子对王氏从尊重到亲昵,合上了手札。
王氏被人引着离去,程九道:“孙公子坚持认为陈公子对您念念不忘,为此陈公子曾经多次解释,在陈公子失事后孙公子大肆宣扬陈公子是因为……因为……而投河。”
顾盈安垂眸起身,程望没有跟着她,只让程六看好她。
顾盈安没有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
那一年孙公子入京,口口声声说陈公子对她旧情难忘,因此被程望暗中施压,投河而死。
她自幼与陈公子定亲,知道孙公子与陈公子交情有多好,因此轻易相信了他的话。
就算那妇人说了谎,手札却是真的。
她整个少女时期是与陈公子一起度过的,她清楚的知道他的笔迹,他的书写习惯,那册手札上的错字改正的习惯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坐在窗边,看着微风吹拂枝叶,隐隐叶鸣声不断,她的容色也随着天色渐渐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