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怀玉看着紧闭的大门,转身与他父亲一同走着:“父亲只会敲门么?”
程望不知道他怎么这么说,没有回答。
程怀玉接着道:“信上不好说明,父亲,母亲把她的财产都交给我了,包括传给程家儿媳的那枚玉镯。”
那枚玉镯她取下来很久了,现在程怀玉娶了妻,给他妻子也是正常。
程怀玉叹气:“我说的财产,不止您给的,还有她的嫁妆。”
女子的嫁妆是她在婆家的倚靠。
她竟连嫁妆都给了出去。
程怀玉随着停下来:“您不想再见她一面?”
程望终于开口:“办法?”
……
程怀玉不在,齐沅在榻上瘫了一下午,看话本也提不起来兴致,春桃试探道:“要不,您去水榭看一看姑爷?”
齐沅翻了个身,摇头:“他去水榭是为了静心,我去算怎么回事呢?”
春桃也忧愁:“您才嫁过来多久,怎么就分房睡了?等到春闱结束,恐怕姑爷跟您的情分也淡了,这可怎么办?”
齐沅:“……”
根本就没什么情分啊!
齐沅坐直:“那春桃你说,我该怎么办?”
春桃见齐沅愿意上心,心里也高兴:“姑爷学习总不能见天儿的学,晚间使人煨着汤,您带着过去,说几句体贴话,隔几天去一次,姑爷学习劳累,您恰到好处的贴心想必也会让他心里熨帖。”
这个法子是施笑说过的,齐沅觉得“体贴话”可能不太行。
她见着程怀玉,只会说东说西,说不出来体贴话啊。
春桃想到他们成婚以来鲜少叫水,不由得压低了声音:“您……可打算好了什么时候考虑子嗣的事?”
齐沅配合着红了脸:“现下肯定不成啊,子嗣哪里有他春闱重要?只能等到春闱后了。”
春桃凑近,贴耳道:“您夜间去的多了,姑爷也不是那断了心念的出家人,您暗示他一下,总有……把持不住的时候。”
她说完了这大胆的话之后才恢复姿态:“奴婢前儿听人说了女子怀胎的一些事,这才知道一月中有那么些日子是好时候,您……”
春桃话没说完,但是齐沅懂了她的未尽之语。
法子是个好法子。
但是他们同房睡着也没见程怀玉有什么“把持不住”的时候。
他看起来那么清心寡欲,他们又连房也没圆,恐怕暗示他也听不懂。
到时候尴尬的只有她啊。
齐沅点了头,春桃觉得卸下了一桩心事,面上也轻松起来。
晚膳时候桌子上菜少了些,齐沅有些遗憾:“府中缩减开支了么?”
程怀玉看了齐沅一眼,没有说话。
齐沅有些不平:“你怎么这样啊,我投喂的不好么?给你夹几个菜而已嘛,你看你身形也不健壮,多吃些总是没错的嘛。”
程怀玉:“……软软,我并不是弱不禁风,不用这么补,你午间用饭的时候没有察觉饭凉了么?”
原来是担心她专心投喂忘了自己吃饭啊。
齐沅讨好的笑了笑:“那我喂你一下,我吃一口,可以么?”
程怀玉:……
见他不说话,齐沅就当他默认了,兴致又高起来,啪的给他夹了一筷子过去。
程怀玉心里缓着,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爱好罢了,要配合她并不难。
齐沅投喂的开心了,见程怀玉专心吃饭,抿了抿唇,试图套话:“程怀玉,你喜欢什么颜色啊?”
颜色?
程怀玉摇头:“并无什么钟意的颜色。”
齐沅进一步问道:“可我见你仿佛没穿过蓝色之类的颜色?”
程怀玉合理怀疑她是想说没见过他穿藏色青色银灰色以外的颜色。
他想着自己小时候穿过的鲜艳颜色,有些难以启齿,他想要转移话题:“软软,你喜欢什么样式的灯笼?”
这行为太过明显,齐沅直直的看着他,他认命解释:“因为儿时穿过锦蓝色的衣服,被人认成女孩儿了。”
认成……女孩儿??
齐沅迷惑了:“不会吧?当时我第一眼见你就认出来你是个哥哥了啊?”
程怀玉不动声色道:“软软那时候在想什么?”
齐沅没有防备:“在想这个小哥哥可真好看啊……”
她的表情凝固,不敢相信程怀玉竟然也会这样趁机套话。
程怀玉被这答案取悦到,眉眼舒展:“原来软软那个时候是这么想的啊。”
他的声音里隐隐有笑意,齐沅有些恼羞成怒:“好看也没什么用,又不会笑,和冰块儿似的。”
程怀玉的心情跌下去,他敛眸:“软软因此才不喜我么?”
齐沅想起来那个时候怎么逗他都不理她,重重点头:“是啊,我想让你陪我玩,你说要看书,我故意出丑给你看,你也不笑,我把我最喜欢的布偶都给你了,你还绷着脸跟我说谢谢,你小时候怎么那么冷漠啊?”
程怀玉语塞。
她让他陪她玩,他的确说了要看书,但是最后也陪她去了,至于出丑,她什么时候出过丑?
齐沅听他喃喃疑惑,声音忿忿:“就是我故意扮鬼脸啊,还有跑着跑着故意摔倒给你看啊!”
程怀玉回想起齐沅小时候粉嫩嫩的一团,肉乎乎的小手扒着粉腮,圆溜溜的眼睛还直看他,那叫扮鬼脸?
他以为她是在同他撒娇。
他那个时候奉行的一个手段,就是在她撒娇时不理她,然后她就会扒着他要抱抱,她那几次撒完娇却没有要抱抱,他还疑惑了很长时间。
至于摔倒……她摔倒后抬眼看他,眼睛水汪汪的,他以为她真的摔到了,急都急不过来,哪里还能觉得好笑?
程怀玉没有解释这些,而是道:“那个布偶?还在我这里,软软想看一看么?”
齐沅蹙眉:“真的吗?该不会是为了哄我故意这么说吧?”
程怀玉放下筷子:“那布偶还在卧房里,我可以给你找出来。”
他这样确凿,齐沅心情好了些:“我就想知道,你那个时候怎么不笑啊?”
她也放下筷子:“不说那个时候,就现在,你怎么也不笑?”
这个问题困扰她很久了。
她这些时日一直在想,如果程怀玉从小就会笑,她是不是每天都要扒着他,也不许他走,走了也要天天去找他?
后来在国子监再遇到,她是不是也会情窦初开就喜欢上了他呢?
程怀玉想起她的态度,声音低落了些:“我母亲……那时候日日锁眉,我想让她觉得我懂事,让她因我而欣慰。”
齐沅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她气也不敢出了,声音小小的:“是……这样啊……”
她婶母那个时候也常夸程怀玉,说他少年持稳,说他懂事,又说她在外求学的儿子小时候如何顽劣难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只是毫无亲缘关系的人,见他这样,也会夸他,如果是他的母亲,肯定只会更骄傲。
怪不得啊……
他从小就这样想,这么多年肯定养成了习惯,怪不得他总是不急不躁风度翩翩,面无表情肯定是因为小时候只有板着脸才能营造出来“我很乖我不惹麻烦”的效果啊。
第42章 噩梦
齐沅一下子就原谅了他不对她笑的事,心疼的不行:“现在她一定也会以你为荣的。”
程怀玉现在这么优秀,待明年春闱下来,只会更加炙手可热,程怀玉如果是她的孩子,她嘴角都能咧到天上去。
以他为荣?
程怀玉心里暗暗摇头,他娘都快出家了,哪里还会在这些俗事上多留情绪。
齐沅投喂着程怀玉,自己也吃多了,她起身,邀请他:“程怀玉,一起散步吗?”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檐下灯笼亮着,庭院里也亮着灯,齐沅拉着披风,慢慢走着:“程怀玉,我那个时候可想看你笑了,我觉得如果你能对我笑一下,我都能高兴的蹦起来,但是你总是板着脸,我才渐渐的沮丧起来。”
程怀玉不知道她那个时候小小的一个团子心里竟然是这么想的,怪不得她渐渐的对他敷衍起来,在她妹妹会说话会追着她跑的时候毫无留恋的就转身,没有再回来找过他。
他心里后悔自己那个时候太过愚钝,齐沅话锋一转:“如果我那个时候知道你为什么那样,我肯定只会更缠着你。”
他那个时候刚刚十来岁,人就绷的那么紧,她要是知道了,只会心疼他,力图让他能够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