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走进亭子上下扫了他一眼,休养了这些天,伤已好得差不多。
调侃道:“温将军这么紧张,是想要杀我,还是怕我杀你?”
“在下不敢。”
“这才多少时日,怎么就不敢了?”李衡轻笑。
温让面露愧色,撩衣跪下请罪:“温让不明其中因由,出言不敬,冒犯公子,甚至意欲鸩杀,请公子降罪。”
李衡没料到他的态度转变这么大,看上去并非是虚假矫饰,走过去抬手虚扶了下:“温将军想通了?”
“是温让鲁莽愚笨,只看表象未做深想,不知公子忍辱负重,差点酿成大祸,温让该死。”
“不必请罪,我既然留你至今,便未有想要追究过错。”他走到一旁石桌边坐下,笑道,“你刺杀我不成,现在被我留在身边这么长时日,显然内卫你是回不去了,就长留我身边吧。”
温让略想了想便应下了。
既然李衡非叛国,此来南楚必然是有自己的原因,如今被赵煜囚在手中,贴身保护只有两三人,太危险,多一人保护也多一分安全。
李衡示意他坐下说话,随意聊了几句内卫的事情,状似无心的问:“你当年是因何得罪了阴安王世子被发配到西陵军去?”
这是他履历中的一个污点,但陛下从西陵军挑选内卫之时竟然忽略了这点,他也不由的心生好奇。
温让面色沉了沉,微微苦笑:“当年属下被阴安王派到世子身边保护,世子彼时年少,喜欢上醉梦楼的一个乐妓,属下如实回禀阴安王,世子因此遭了责罚,那名乐妓也被阴安王命人卖出帝都。世子恼怒,随后设了个圈套,属下中计误伤世子,世子便以以下犯上不敬之罪,将属下发配到西陵军。”
李衡当年刚入京时听说过这么一件事,阴安王世子小小年纪迷恋一个乐妓,被阴安王重责。年少无知做的风.流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想背后还有这么一段事情,牵扯其中的人竟然是此刻坐在他面前的温让。
阴安王世子殷柯素来和陈王李衍交好,阴安王府明面上不偏不倚,实际上倒向陈王,李衡对殷柯不可谓不熟悉。少年时候的确做了不少荒唐事,随着年长渐渐成熟,几年前行了冠礼之后被阴安王赶到郊外大营去历练,随后跟随阴安王前往西陵军驻地。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去年末宫宴之上,进退有礼,举止持重,全无少年时候放浪不羁的影子。东宫之祸,他多少也参与其中。
由殷柯之事他发现温让这么多年性子没变,还是那么的直。
从后园小山回幽篁居,曲九复已经从外面回来,他支开温让和池渊,两人在中室坐下。
确定室内无人,曲九复迫不及待道:“刚刚收到徐琮和丁韧的来信。”将一个小竹筒和一个小指细的卷纸递过去。
李衡先打开了丁韧送来的小竹筒,脸色冷了下去,眼中含着一丝怒意。打开徐琮的来信后,眉头不由紧了紧。
曲九复解释:“时晏身边人是不是出了问题,所以信一直未有送来。”
丁韧在信中所言时晏奉勐国长公主之命亲自前来炎都寻找神医为勐国小皇帝医病。算着时间时晏已经出发几日了,如此竟然未有来信。
从南楚皇帝得怪病至今一个多月,他也未送来任何消息,这很不正常。丁韧在信中也未提查到了什么。
二人心中已有不详的预感,曲九复更是担忧时晏最后落得和桑葳一样的结局。
对于叛国之人,无论有什么理由什么苦衷,李衡从不会心软,桑葳他尚且毫不留情,何况时晏。
李衡起身点了烛灯将两张纸点着,丢进一旁的香炉里。冷声道:“有没有问题,很快便有答案了。派人盯着,一旦入城立即来报。”
瞥着香炉内另一张纸的灰烬,声音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池渊既然不是尚乾武馆的少主人,他的姓名、身份,包括那张脸都是假的。”他不信世上毫无血缘的两个人会有长得完全一样,连看着他长大的叔叔和陪着他长大的妹妹都辨不出。
特别是在他见到顾府的几位公子五分熟悉五分陌生的面孔后,他更确信一个人的脸是可以重塑的。
“池渊是从我曲府出去的人,交给我来处置吧。”
“先等一等,他既然行刺呼延钟,无论真实身份是谁,必然和白狄有关系,南楚的事情呼延钟牵扯进来,他这几日有些魂不守舍,应该会有所动作,接下来我会故意让他出门,你让人盯紧了,且看他有什么动作。”
说完,轻叹了声,坐回矮桌边。这一路池渊舍命相护身受重伤,真情实意并非虚假,对他的关心照顾也都发自真心,他不希望最后这些只因他伪装的太过逼真。
作者有话要说:阴安王殷氏是下一本《温柔婿》里女主家族,下一本讲述李衡殷柯他们爷爷的爷爷辈的故事,若是有小可爱感兴趣可以先收藏下~
第49章 看伤
待里面谈话结束,池渊端着新茶进去换下茶盏。看着他那张冷峻硬朗的面孔,李衡只觉得陌生,这层皮相之下不知道是谁的脸。
“公子,宛姑娘刚刚出门了,没说去哪儿也未说去做什么。”
“嗯。”李衡瞥了眼几盘糕点,吩咐:“你去趟荣记茶楼,昨日宛姑娘说那家的如意花糕味道很好,你买些回来。”
池渊这几日已经渐渐习惯了自家公子处处想着宛姑娘,应是退了下去。
曲九复玩笑着揶揄他:“你是开窍了?看来我的一番说教还是有用的。”
李衡不屑白了他一眼。
曲九复立即朝前凑了凑问:“要不要我再传授你几招?”
“不用!”都是应付那些莺莺燕燕的手段,哪里值得学。
“我现在免费教授你不学,待赶明儿你想请教,我可要收重金教学。”
李衡取笑怼他:“自己学艺不精半吊子,至今孤身一人,还想误我?”
“总强于你的吧?一点虚心请教的态度都没有,孺子不可教也。”气愤拍桌子起身走人。
李衡笑道:“叶斓那么稳重端方的姑娘应该会喜欢一个成熟持重的男人吧?”
曲九复回头凌厉地瞪了他一眼,冷嗤一声径直出门。
离开万竹园去了上次去的那家玉石铺子,定做的一对羊脂白玉镯已经赶工做出来。他用锦帕包着从锦盒中取出细看,质地细腻、光泽温润,精雕细琢,做工精巧。两只玉镯内侧分别刻着两句古老的情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曲九复满意的点头夸赞:“贵店玉匠师傅的手艺不错。”
“这可是我们老东家亲自操刀的,知道贵客你急等,熬了好几个通宵,你瞧瞧这镯子里的字和花纹,如此精细,就是金银之物雕刻都是困难,何况这玉石之物。也只有我们老东家这样的行家几十年的手艺人才能够做得出来。”掌柜对着曲九复将东家一通夸赞。
曲九复点着头听着,他选择这家玉石店也是提前打听过,是炎都最好的玉石铺子,铺子里几位玉匠师傅都是炎都出了名的,常给宫里和达官显贵雕琢玉器,若非是他出的价高,对方还不愿意接。
他将一对玉镯用绸缎包好放回锦盒内,掌柜拿来锦袋将盒子装进去。
曲九复付了尾金,宝贝似的抱着锦盒朝回走,心中想着将镯子送给叶斓时候她会是怎样的反应。
这么多年秦楼楚馆中进出,送过太多东西给女人,胭脂水粉、金钗玉环,甚至金银之物,但从没送过一样给叶斓。以前是因为她与桑葳两情相悦,他不想介入其中;后来她遭遇抛弃,但对桑葳依旧念念不忘,他不想勉强。
栗城再会,他看得出她心中虽对桑葳还有一丝的情义,但淡忘了差不多,随后桑葳的事情揭开,叶斓也算彻底放下了过去,他才表露自己的心意。
叶斓没有给予他任何的回应,他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征兆。这一次他不会让她再喜欢上别人,要及时下手。他准备待南楚事平再次和李衡提让叶斓回来,东越之事交给裴煦或者其他人,叶斓一个姑娘家为了大周付出大半青春,已经够了。家国是男人的事,不该让女人去承担。
心中这样想着,心下也轻松许多,望着怀中的锦袋,这副玉镯叶斓一定喜欢,她最喜欢的首饰便是玉镯。
再抬头却忽然见到前面街口转角一个熟悉的身影,想跟过去瞧瞧,又意识到自己现在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自从前几日李衡去了南湖甩开护卫之事后,赵煜加派人手,对万竹园盯的更紧,虽然不限制园内的人进出,但想甩掉他们跟踪已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