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声退出去。
中室内的李衡还在艰难地剥着虾。
看着他不利索的样子,宛葭月真的怀疑李衡是不是手指有什么缺陷,否则自己这么懒的人都能够将虾剥得顺当,他却捣鼓半天剥出来的……真让她没有吃下去的勇气。
宽大的手掌,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屈伸灵活自如。这样的一双手,怎么像个残废似的?
“又想什么呢?”
“你手受过伤?”宛葭月将剥完的虾仁送到李衡的嘴边,李衡摇了摇头,她不强求,自己吃起来。
李衡笑了笑,宛葭月这是怪他笨手笨脚。“多剥几个就熟练了。”
“哦,那你继续吧!”取笑道,“你自己剥自己吃吧。”那卖相真的影响食欲。
李衡愣了下,看了看手中的虾,自嘲一笑,的确不堪入目,难怪葭月嫌弃。不由得也打量一下自己的手,暗叹了声。
*
一座高墙大院的中堂,喻暮商正曲着右腿懒散随意的坐在棋桌前,神情专注地琢磨面前棋局。对面的青年殷绯规矩的盘膝而坐,见他发愁,自己也犯愁,棋局只下到中盘,自己的错漏也暴露的这么明显,少主素来棋艺卓尔不凡怎么还为难上了。
正在掂量要不要开口言他暂时打断对方的注意力,对方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入南楚皇宫刺杀赵适,你有几分把握?”话音未落手中的棋子已落,把他的一角堵死。
他还未来及松的一口气,提得更紧。
“属下听闻少主今日见了大周废太子李衡,他有此意向,少主并未接他的生意。”
“是我的意思。”
殷绯沉思片刻回道:“属下三年前独闯过一次南楚皇宫,这几年也研究过南楚皇宫宫图和布防,细查过皇宫内外的换防、巡逻时间,若是独闯刺杀应该有八.九成的把握。”
“带着你手下的弟子呢?”
殷绯不解,少主应该知道皇宫刺杀不比其他地方,不是凭靠众人的武力能取胜,最好的方式是鸩杀或远程射.杀,人越少目标越小越容易成功,且不会让无辜弟子送命。
但喻暮商有问,不得不回:“属下一人尚可,若带着手下弟子,除了白白送了性命,并无益处,反而会受其拖累,成功在五五之间。”
喻暮商沉思须臾,抬眼示意殷绯该落子,殷绯心思已不在棋盘上,胡乱的落了一子,他颇为不悦的皱了下眉头,丢下了手中的棋子道:“你挑二十名弟子待命,赵括不必杀,惊吓即可。”
说完回头对一旁侍立的赭檀吩咐:“留意永王那边动静,寻个时机,我要见他。”
“少主是要与永王交易刺杀南楚皇帝?”殷绯诧异,这么多年见过太多皇族父子兄弟相杀,但南楚的情况却不同,“今日朝堂之上,赵适虽然被气倒,但永王自始至终顺着赵适之意,赵煜失宠,他得圣宠,此时怎会自毁前程?”
“赵煜即便失宠,赵适也不会轻易动他储君之位,赵灼还是被挡在东宫门外。目标遥不可及时他可能不会去奢想,当储位就在眼前,他会为此铤而走险。弑君嫁祸,此时他不可能不想,只是害怕不敢走这一步,我帮他走。”
鸦青试探地问:“李衡今日来见少主是否也有此意?”
喻暮商冷笑:“他何止有此意。”永王素来有北渡楚江之心,虽不似赵煜那般当面违抗圣意,却也不赞成赵适保守的想法,今日竟公然挑明立场驳斥赵煜,附和圣意,这一切应该都是李衡的手笔,为的就是接下来他要走的这一步。
“赵灼这边谈拢,行动前知会李衡一声,或许他能暗中助我们一臂之力。”
第48章 来信
喻暮商很自信永王赵灼会和他做这一笔刺杀君父的交易,因为在帝王家皇权永远高于亲情,做了这么多年诸国朝堂皇室的生意,他早已看的分明。
南楚永王府东跨院的小花厅内,喻暮商正坐在下首的圈椅上,悠闲喝茶望着上首眉头皱了一大把在纠结的赵灼。
刺杀君父,许清和向他提的时候他就在考虑,如果东宫失宠,自己是不是要走这一步,还是再多等几年待陛下下诏废黜东宫。
如果多等几年,有太多的变数,且不说东宫会不会被废黜,就是北渡楚江夺回失地的最佳时机也错过。
这些天他思来想去,一直拿不定注意,心里对东宫之位的渴求却是越来越强烈,特别是前几日朝堂之上的争论,太子惹怒陛下被罚禁足东宫思过,陛下虽然没有对他夸赞一句,但眼神却是赞许。
这是许清和为他谋划的第一步,也是对他表忠心,如今顺顺利利,许清和还是可信任的。
刺杀君父是谋逆大罪,许清和给他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听起来十分完美,但是细细推敲还是有疏漏之处,事后陛下彻查,他不能保证所有参与的人都视死如归不会出卖,所以不敢行此事。
如今枯朽谷找上门,他们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填补这个疏漏。
枯朽谷素来拿钱杀人,从无出卖买主先例,这一点甚至比自己的人还值得信。
现在只是在他一个点头与摇头之间,他心中竟生出一丝惶恐和害怕。要刺杀的不是寻常布衣,也不是皇亲国戚,而是一国之君,自己的父皇。
赵灼的纠结挣扎,恰恰说明了他有此心,喻暮商也不催促,而是坐在一边等着他最后给出答案。
既然猜到朝堂争论是李衡的安排,不难猜出李衡在赵灼身边安排了人,已然进行过劝说,赵煜心已经动摇。
一国之君,至高无上的权力,父子手足之情与之相比算的了什么?对于还是赵灼这样一个有野心的人来说。
没有等多久,赵灼便转回目光,灼灼如火地看着他,充满了欲.念。
他压低几分音量:“你确保万无一失?”
喻暮商放下茶盏,轻笑:“我枯朽谷何时出过差错?更何况只是假意刺杀,目的不是贵国陛下,而是东宫那位,无伤贵国陛下分毫。永王如果无此魄力,就当在下只是来贵府讨杯茶喝。”
他撑着圈椅起身,刚走出几步,赵灼唤住了他:“本王和你做这笔交易。”
喻暮商笑道:“好,五日内一半酬金送到城外无量佛寺后山,事成之后,老地方收尾金。”说完打着折扇出了小花厅。
恰时从旁边回廊走来一中年男子,见到喻暮商眉头拧了下,待人走过去才快步走进花厅。
“殿下,刚刚那位是何人?”此人是永王心腹沈雏。
赵灼支吾了声敷衍道:“下面办事的人。”
沈雏感慨一声:“难怪属下瞧着有几分面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赵灼疑惑的朝门外望去,人影已经消失,心下却又几分不安。
*
万竹园,宛葭月在偏室小憩,曲九复外出,李衡带着池渊在后园的小山中信步闲走,也让自己清净下来理一理思绪。
喻暮商派人给他透了消息,十日后会入宫刺杀,用意明显,欲和他联手,这倒是出乎他预料,但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前些天清和借着姿仪公主之口传话,劝冯贵妃借着侍疾的机会,言语中有意无意挑拨南楚皇帝和太子、永王之间的关系。三位皇子争了这么多年,皇帝龙体一日不如一日,冯贵妃自然是要为自己皇儿筹谋打算,这件事倒是办得很好。
许清和再给出建议,让襄王借着陛下因举兵之事气病期间暗查白狄呼延钟与东宫私下联系之事,借此再给东宫一击。
襄王是十足的武将,鲁莽有余、谋略不足,相对于赵煜和永王容易应付,借着冯贵妃之口去劝说,襄王自然会听,甚至乐意之至。
现在李衡只是在静等时机,等最后的一场暴风雨,既期待又忐忑。
他深深的吐纳两口,看着小径两侧茂密的竹林,伸手摘了片竹叶随意的摆弄把玩。
“池渊。”唤了声,没有得到回应,微微回头望去,池渊正垂首似乎想什么入迷。
“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他声音提高几分,池渊才恍然回过神来,意识到李衡刚刚有和他说话。
“公子恕罪。”
“罢了!”李衡丢下手中的竹叶,朝山顶凉亭上去。
瞧李衡神色不悦,他不敢再多想其他,立即跟上去。
小山顶的凉亭内,温让靠着亭柱坐着,目光空洞地盯着一个方向发呆。察觉背后有人才转过头,看清来人立即从长凳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