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谢……如果可以,柳小姐能为我画幅画像吗?”林葵想了想答道,目光中不自觉露出几分期盼。
初见时他却拒绝了,之后也没再提过。毕竟是那些男人都有的,他嫌弃。但现在,他应该是第一个能得到她画作的男人吧?
欸?他怎么笃定自己会画呢?
虽有疑问,但这个小要求着实让柳知月松了口气。“自然没问题。”
聊了这么久,也该到午膳的时辰。林葵道:“柳小姐,我们用膳罢。”
“今日没有时间,等改天咱家再约你出来,你得……看着咱家画。”他转过脸,故意不看柳知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既然是答谢的要求,林葵就提得强硬了些。他自是不想要她画好了给他拿过来那种。
“好。”
可能是有了那方面的猜测,柳知月觉得林葵是不是在制造相处机会?而且,这故作强硬的样子,竟看着还有些……可爱?
不一会儿,店小二端着菜肴上来,大小盘子摆了满桌。柳知月看了看,都是些北方的家常菜色,还有几道京城名吃。
倒还蛮合胃口的。柳知月虽然长了一副南方女子一般的温婉相貌,但是实打实的北方人。直率,胆大,豁达,重情义,虽然表面上不明显,但确实是外冷内热的性子。
两人动筷,林葵见她吃得开心,自己心里也十分满足。记忆里,她身子不好,饭食总备些清淡的,但她提起过,她爱吃北方菜,确实都对得上。
到目前为止的桩桩件件,她确实都不曾骗过他。那她表哥季隐说的那两句话,是否其中另有隐情?
其实这两年,他回想过无数次,他和柳知月中间究竟哪里出了错,季隐所言又有诸多疑点,真相未必有他想的那样糟。所以才他忍不住去靠近八年前的柳知月,但愿从中推算出什么,好解了他的心结。
比如,这个季隐到现在都未曾出现在京中,林葵从打探过,柳夫人娘家是出自武林,柳知月这个表哥当是幼时被什么绝世高人收了徒,出世修习,到现在仍是踪迹不明。若说柳知月对这个表哥芳心暗许,背叛于他,现在看来是绝无可能的。
静静用好膳,柳知月带着侍女辞别,林葵交代会通过写信告知何时能安排好,让柳知月配合计划。如此,今日的会面便算结束了。
林葵又凑到窗边,望着戴帷帽的身影渐渐远去,许久才收回视线。
薛凉进屋时,撞见自家大人正紧紧抱着一个食盒出神,虽心中惊诧,但脸上半点也不显,恭恭敬敬道:“大人,方才督公差人催您回去。”
林葵回过神儿,鼻腔中溢出一声冷哼,嘲讽一笑:“走吧,可别叫他老人家久等。”
薛凉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连休沐之日都不得清净,这老家伙不就紧张他那分得的几分利吗,岁数都一大把了,还把钱财看得比命重,看来真是老糊涂了。
林葵琢磨着,也是时候让张茂给他腾地儿了。
*
翌日,林葵进宫上值。虽然现在领着东厂的差事,他仍然是皇上跟前的秉笔太监,只是当值的日子减半。
到御书房候着的时候,外面还是五更天,黑蒙蒙一片,他得等着皇帝下朝回来。
今儿个好巧不巧,轮着王长松跟他一块儿当值。上一世的东厂督主,现在还和林葵一样是秉笔太监。
虽然这王长松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个可以拉拢控制的,这世林葵要抢了王长松的督主之位,倒不如把司礼监掌印让出来给他,这人他倒还算熟悉,总比是其他人要好办事。
不过林葵心里怎么想,对方自然不知道。王长松向来看林葵不顺眼。皇帝主子不在,他自然是要刺上两句:“呦,到好些时日没见着林公公了,跟着张督公办事儿,比在这宫里威风吧?”
“哪儿能呢,都是替万岁爷分忧,能多待在万岁爷近前,咱家还羡慕王公公您呢。”
比起王长松的皮笑肉不笑,林葵脸上的笑才叫气人,他总是摆出这副无关痛痒的样子,衬得林葵心胸开阔,不计小节,显得王长松是小肚鸡肠、无事生非一样。
“哼,比不得您,放着掌印干爹不好好孝顺,反倒做了别人的狗。”王长松沉不住气,咬着牙狠劲儿挖苦。
林葵抱着拂尘,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捋着,笑意更盛,眯着眼看不出情绪。“不劳您费心。”
这边儿俩人打着机锋,其他的宫人都缩着脖子当鹌鹑。心里大都想着见了俩人绕道走。王公公就不必说了,若得罪了多半是一顿皮肉之苦,也就勉强能捡回条命来。而林公公从前到挺和善的,可自从两年前跟老祖宗刘寅宝闹翻进了东厂,这脾性也也恶劣了不少,总是喜怒无常。
以前看这两人站在一道,总觉着是两个极端。就连从外表上也是对比鲜明。一个圆眼圆脸,一个长脸长眼,一个矮个儿一个高个儿。可现在他们看着,竟觉着这俩人好像有什么地方相似……也许是气势上。
终于,皇帝御辇到了御书房前,两人停止较劲儿,与其他宫人一道恭恭敬敬地下跪相迎。
灵帝免了众人礼,坐到桌案前。先是过问王长松那边司礼监处理的事务。之后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是林葵。
灵帝笑问:“今儿个你小子肯回来了?在东厂还顺利吧?”
“回皇上的话,奴婢在东厂一切都好,就是想念皇上您想得紧。”林葵弯低了身子,笑得真诚。
“免了!”灵帝摆摆手,似是想到什么,训诫了几句,“你啊,还是多陪陪你干爹吧。你们爷俩之间能有什么隔夜仇啊。”
林葵连忙点头称是。但心里并未当真。只有他们爷俩有“仇”,还是深仇大怨,皇帝才能放心重用,张茂才会放心把权柄一点点交到他手里。所以,他才和刘寅宝策划出一场“反目成仇”。
不过,今日上值,林葵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
向皇帝举荐督查赈灾的钦差人选——林葵要把张茂支出京城。刘家刘世瞻的马脚已经漏出来了,快到了林葵动手的时候,张茂和刘家有利益纠葛,在京城定会碍他的事。
让他去南边督查赈灾,那老家伙一定不会拒绝这个敛财的大好机会。虽然林葵现在没有花容阁,但实际上东厂九成人马已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到时候,如果张茂识趣,不置百姓安危于不顾,那他就姑且留他一命,若他敛财过火,忘了身上职责,大可让他死在南边,再也回不来。
林葵讨好皇帝这么多年,早就看透了灵帝这人,虽有心做个明君,但在政事上糊涂得很,因此对他们这些宦臣多有依赖。毕竟只有他们天天喊着“陛下英明”,只有他们,灵帝才觉得能够完全掌控。
果然,没费多少口舌,皇帝就答应了。林葵“眉飞色舞”地谢恩,随后退回一旁,毕恭毕敬地为皇帝研墨。
王长松面无表情地静静立着,看着林葵使各种手段讨好皇帝,也不过去抢活儿。
王长松知道,只要林葵在这儿,他做什么都是徒劳的。林葵是皇帝现在最为看好的棋子。
但那又怎样?只要他能坐上掌印之位,林葵就算能提督东厂,不也得被他压一头!
晚间下了值,王长松对林葵撂下一句:“咱们走着瞧!”,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林葵只是挑了挑眉,压根儿没当回事儿。
又过了些时日,张茂已经出发去南边督查,林葵在东厂代行督主之责,暂时可以不必低调,明面上能耍耍威风了。
第六章 解决
*
京城坊间的八卦总是层出不穷的,每过段时日就有几件新鲜事儿从京城上流圈子一直传到平民百姓耳里。而近来有两件事儿传得颇为厉害。
一是有一秀才,状告詹泊侯家的第三子打死他的未婚妻。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当天据说有好多百姓都看见那秀才跪在侯府门前痛哭,那侯府看门的还要撵人打人。
旁人上前打听清楚前因后果,原来这秀才的未婚妻是詹泊侯府的丫鬟,那丫鬟卖身契是活契,做丫鬟就是为了赚银子供未婚夫读书,谁知一年前被那三公子看上玩死了,侯府为了掩盖,将一干人等全部处死,只说人是病逝。
但事情百密一疏,那丫鬟死前给秀才写了书信寄放到一个小乞丐那里,给了全部身家让人转交。但乞丐自是不靠谱,挥霍了银子却没干事儿。但也是赶巧,一年后秀才来京城进学,正好被那乞丐瞧见了,所幸书信没丢,便这样交给了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