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枪匹马的神+番外(36)

他想着女官,想着饥荒,心想瑶宋若真要走新路,注定漫长艰险,又心惊自己的想法。

肖抑忍不住再问:“苇万骑,为什么女子要做官呢?”

苇杭之对瑶宋女子的处境略有耳闻,笑道:“因为男子生下来就是幸运的,上天给了他们可靠的安排——必须踏上一条艰苦的道路。而女子却是不幸的,没有人要求她们奋发向上,反而所有的声音,都是鼓励她们下堕沉沦,达到极乐或极哀。”

所以瑶宋女子,在女德声中,纷纷往下跳入永昼。

讲到这里,苇杭之昂首挺胸,脸上骄傲之色尽显:“你可知道,我们云敖最明亮的,不是熊熊燃烧的长生塔,也不是划破苍穹的赤练星,而是云敖女子——高耸的参天髻!”和发髻之下,不用低下的头。

肖抑心神俱震,心头轰轰然作响,仿佛是什么东西坍塌了。

肖抑又想起少年时学的那个词:当头棒喝。

苇杭之的话语仿若当头棒喝,又似清风,吹来心底,尘尽光生。

肖抑徐徐起身,朝苇杭之微鞠一躬,诚恳道:“苇师仿若清风。”尊她一声师长先生。

阮放插嘴:“她还清风?她那么重!”

*

逃来躲去,重入牢笼。

冯安安满不情愿,重新被丢进无名山中。

从前五毒在时,相互制衡。如今虿翁一家独大,为所欲为,做出的事情比从前歹毒十倍。

冯安安愈加烦躁。

但人在屋檐下,必须低头自保,她昧着良心讨好起虿翁。

虿翁很吃这一套,甚至挑着冯安安下巴,眯着眼睛注视她:“早这么孝顺师父,为师哪舍得给你吃那些苦头啊!”说是这么说,但隔三差五,依旧给冯安安布蝎子幻境。

但另一方面,虿翁的确器重她。

无名山上,不过年,不过中秋,到了端午,身为五毒的徒孙,大家要集体躲进洞里,一日不食。

所以冯安安有五年生辰都在饿肚子。

好歹今年的端午已经过去,她在定北营过得还算愉悦,记得肖抑的粽子。

无名山上,最重要的节日,就是七月半了。

鬼门开,五毒世间多亲人。

虿翁将今年七月半的庆典,全权交给冯安安筹备、主持。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走起,大家国庆快乐,好吃好喝~

第27章

庆典的道场通常布置在山腰,隐秘第一,今年也不例外。

仍旧要找个洞。

冯安安亲自把山腰的洞都巡视了一遍,六年前的大火,将大半好洞烧毁,塌方凹陷,入不得人。

不得不从矮子里拔长子。

冯安安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发现时隔六年,对无名山竟是一种陌生感。

看岩壁上丛丛的苔藓,是疏离的。看小溪流或湍急或缓慢的往下流,溪底的石子清澈可见,也都是毫不相干的。

既不能带来欢愉,亦不会感到忧伤、悲痛。

虿翁防着冯安安,她来巡视,派了许多师弟师妹跟着她。

冯安安看过了一个洞,出来,继续往前找。大火把山路也毁了,地上全是新生的杂草,上头落下来的碎石,踩在上面滑脚,难免有轻微的左右摇摆。

有几位胆大的,说话直的师弟提议:“大师姐,方才那个洞挺好的啊?”分明是目前最好的了。

冯安安头也不回:“不行。”

她不喜欢那个洞,少女时她一被欺负,一遇到伤心,准会躲进这个洞里。那时候无名山上洞多,这个不算起眼,内里修缮又好,是她最佳的藏身地。

后来这地被虿翁发现了,在洞内布下障眼法,时时刻刻循环一个场景:冯安安躲在洞里,听得声音道,“找到你了”!接着虿翁现身,笑容满面却令人不寒而栗,用尽各种手段折磨冯安安,时而徒手,时而上刑具。

到后来,有一次冯安安的确躲进这洞里,折磨之下,已分不清是幻是真。

她听见声音由远传来:“找到你了!”立马吓得又抖。

眼泪淌个不停。

可来的不是虿翁,却是肖抑。

肖抑提着一个包袱来找她,她分不清真假,拼命抵抗,怕肖抑是虿翁幻化。

肖抑再三澄清,冯安安仍旧不信,道:“若你真是大师兄,我昨日教你的

第三篇诗文第三句是什么?”

肖抑不假思索答道:“先师有诀神将助,大圣无心火自飞。”

“九转但能生羽翼,双凫忽去定何依。”冯安安情不自禁接下一句。

从此往后,这两句诗成为两人相互信任的暗号。

冯安安这才平静下来,蜷在岩壁旁,哭个不断。

“师妹,别哭了。”肖抑不知所措,打开包袱,竟给冯安安捎了一串葡萄。

这东西在山上算是奢侈物,冯安安摘了一颗,正准备剥,肖抑抢过来,给她小心翼翼剥好了。冯安安将葡萄放入嘴中,甜化了。

愈发哭得厉害。

她哽咽道:“父、父……亲曾告诉我,人生若葡萄一串,先尝甜的,后头就只剩下酸涩的了。”她的人生一串,在前十二年尝光了甜葡萄。

肖抑连忙安慰她:“那我也一样啊!”一起尝尽酸涩。

冯安安眼泪滴得太厉害,葡萄都看不清了,肖抑的面容也看不清。她用手去擦眼睛,手背上虿翁折磨留下的伤疤还未长好,红褐色周围绕着一圈浅红,与她白皙的肌肤色差迥异。

冯安安嘟嘴说肖抑:“你是以前都是酸的,往后就、就都是甜……”穷小子以前吃都吃不饱,差点成为狼腹肉餐。如今起码吃饱穿暖,还是他们这一辈的大师兄。

肖抑沉默了会,似在思考怎么安慰冯安安。

冯安安也不管他,一个劲痛苦。

肖抑伸手,轻轻拍了下冯安安的后背,即刻缩回:“你没有先把甜的吃完,我也没有先把酸的吃完。我俩都是随手摘的,一颗甜,一颗酸,交错交替。往后你会吃到酸的,但也会吃到甜的,便是那时的惊喜。”

冯安安虽然不大信,但还是破涕为笑。

肖抑不再吭声,埋头给他剥葡萄。一颗又一颗,不嫌麻烦,全都给她。

冯安安道:“师兄你别都给我,你自己也吃。”

肖抑:“我不饿——”饿字话音未落,冯安安已经不打招呼塞了一颗葡萄到肖抑嘴里,她的手指因此伸。进去,拿出来时沾了丝丝他的口水。

……

无名山上的事,详细的,她就牢记两件。这是第一件,还有第二件。

第二件是冯安安试图掐死虿翁,结果自然是被发现,蚂蚁不可撼大树。

虿翁玩味道:“近日钻研出一个新法玩,我徒儿可以先试一试。”上下打量冯安安,眼神令她起鸡皮疙瘩。

虿翁向众人演示他的新发明。

柴火堆得到人腰间,上头搭着铁架子,里头灌满山泉水。架子上罩着竹篾编的蒸笼,长宽各两丈,方方正正。

二师父和四师父正好有两待惩罚的徒儿,先拿两人试一试。

首先是四师父座下小师妹,打得奄奄一息,丢进蒸笼里,盖好。虿翁亲点火把,水煮了一会,开始沸腾,蒸笼顶上升着白烟,小师妹哭着喊着,哪怕再痛,也得咬牙爬出蒸笼,重重摔在地上。

虿翁指着师妹,同二师父、四师父笑道:“像不像鲤鱼打挺?”三人哈哈大笑。

但三人不够满意,方才的小师妹虽然行动艰难,但全程是清醒的,因此爬出来太快,虿翁等人觉着趣味不足。

第二回,将二师父座下罪徒,先灌了迷药,再丢进蒸笼。

这回笼顶上白烟袅袅,能听见锅中水不断沸腾鼓泡的声音,这位师兄醒来逃出时,已经整个人肌肤被蒸得通红。

锅里水去了大半,而他则养了一年多才将烫伤的皮肤养好。

虿翁觉得差不多了,给这玩法取名“蒸鲈鱼”,又说该上更刺激的“蒸螃蟹”了!

他用绳子捆了冯安安,打算丢进去。

冯安安想着反正死路一条,便痛骂虿翁,言语极尽可能的歹毒,还拼命唾他。

虿翁不会吃亏,连扇冯安安巴掌,打得她两颊通红。

“三师父。”有少年郎出声。

众人齐齐望去,敢出声的是肖抑。

肖抑跪地倒:“三师父,师妹所作所为,全是徒儿的主意。诸位师父如要责罚,且请责罚肖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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