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校道:“营门外来了吴太守,还带着个人,还有好些护卫。”
肖抑一听就不悦,上回吴愈也是带个人来,带了个讨厌的人来:“太守有说带的谁?”若是又带乌云,直接拒之门外。
小校禀道:“说是京师特派下来的,专门来查凶案,缉拿恶犯的。”
肖抑问道:“大理寺的人?”大理寺他倒是有个很熟的人,和冯安安也熟。
小校如实道:“没见着穿紫金袍。”大理寺官员出外查案,统一着御赐紫金袍,见袍如见圣令,诸事让行。
不是大理寺的人,那会派什么样的人?肖抑暗自思忖。
突听得冯安安“呵呵”两声,肖抑横眼看她,见其扬眉入鬓,分明在笑:堂堂代总兵,人家上头要派人来,连个招呼都不跟你打!你这代理老大当得憋屈啊!
肖抑懒得理她,就在这时,帐外小校又道:“和太守一起来的那位大人,只交待了一句,说是这个案子他接管了,以后任何人不得插手。”
冯安安一听这话,禁不住拍了下桌子,他俩查得辛辛苦苦,眼看着接近真相了,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蛮横接手?这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肖抑面上平淡,并不似冯安安那般激动,移步掀帘,出了外面,与小校道:“走,我亲自去迎接。”
冯安安忍不住,也跟了上去。
来到营门口,早围了许多士兵,水泄不通。不少人是一起练操的弟兄,黄二也在,冯安安不可能跟着肖抑走到前面去,她就挤到黄二旁边,问他,怎么回事?
黄二告诉她,练操练得苦苦的,忽然天降幸运,有人过来宣令,说是比总兵更高级别的命令,整个营地里的士兵都得遵从——让他们过来门口集合。
大家蜂拥挤来,半是好奇,半是看热闹的心态。
冯安安见肖抑走到前头,与太守交涉,不知说了些什么,听不见,只见太守面露难色,还拍了怕肖抑的肩膀。
冯安安是站在肖抑这边的,不由对瑶城来客生出不友好来:“京师来的人,都这样大架子和派头?”
黄二道:“与哪里来的无关,这是人性,就喜欢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把别人都慑住。”正是因为慑住了,全营将士才都会过来,听这位不知什么来头的瑶城人宣布大事。
冯安安问:“已经宣布了?是什么事?家门都不报,就想大家都听他的?!”谁是主谁才是客?
黄二道:“没说来头呐!只说要全面接管命案相关事宜,以后不由咱肖大人管了。”
冯安安凛冽横扫,最前头只有肖抑,太守,许多护卫,许多马和一顶轿子,没见那位嚣张的客人:“那人呢,怎么没见着?”
说来也奇怪,怎地弟兄们都是副痴痴呆呆的模样,真被外来的假老虎给唬住了?
用的什么法子,这么了得?
第14章
黄二用略带奚落的口气道:“刚宣布这,宣布那的时候,还威风凛凛在呢,这会钻回轿子里去了。”
“回轿子内作甚么?”冯安安鄙夷,男子汉不骑马坐轿子,算不得真汉子。
“我们代总兵气势太强,给吓回去的,哎呀!”黄二最后这声叫唤,是因为冯安安踩了他一脚。
黄二只能认真重答:“他说要回轿里拿东西。”
正讲着,嚣张的京师来客从轿中重钻出来,先是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而后整个人挺立站直。
青袍素带,长袖当风。
其貌如玉,其姿如松。
这是冯安安活了二十三年,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
何人不好好颜色?
她的心禁不住就跳动得快了些。也明白了,为何诸人会被慑住。
传说仙人之姿,可仙人究竟是怎样的相貌,大伙从前心里没谱,如今见了,恍然大悟。
料不到啊,这人竟是靠容貌慑服众生。
冯安安上下打量这位男子,是敌是友?若他打压肖抑,可要小心提防。但两分自然欢喜却不遂人心,不可抑地流露在勾起的嘴角上。
黄二都瞧在眼里:“啧啧,你看个男人看得这么欢心?”变不变。态?不由回忆起那天冯安安拉他的手,汗毛微竖。
冯安安道:“姿容谪仙,自然会多看。且又不是我一人瞧得目不转睛,你瞧这边、这边、还有那边,兄弟们不都看呆了么?!”
“姿容谪仙?”黄二的眉头全锁起来,一脸不屑,“一具皮囊就把大伙收买了?再说,他能有我好看?”
不等冯安安回应,黄二幽幽又道:“样貌上,纵算我输他一点点,他也比不上肖将军。”
冯安安奚笑不已:“肖将军好看?”
“姿容谪仙,是乍见惊艳,耐不住看。肖将军才是如琢如磨,赏心悦目,‘彼其之子,美无度’。”黄二一面叹气,一面摇头,身边有魅力弗边的真男儿却视若不见,放着真明珠不赏,却被那赝宝吸引住目光。
世人呐!
眼迷离!
冯安安听黄二这么一说,忍不住重新审视远处的肖抑,上下打量。此时,肖抑已近前与来客攀谈,不卑不亢,隔得太远了,听不清在说什么,但能瞧见他身形挺拔,与来客齐肩,仪态上并不逊色。
至于样貌……许是黄二的言语给人洗脑了,这一刻竟觉得肖抑的确不差。
其实,从前许多人,男也好,女也好,都曾在冯安安面前赞过肖抑相貌,可她对他的印象却固执地,盖棺定论的,认为肖抑平平无奇。
这会再看,细想,心平气和,她承认,肖抑的确妙年俊美,武艺臻境,心思缜密。
在旁人看来,完全是一位可依靠的男人。
冯安安心念微微一动,旋即压下。
她现在的心境,并不太愿意依靠他人。
若失依靠,再遭伤心。
再说,肖抑太熟了。
来客仍在与肖抑攀谈,说是攀谈,感觉更向交涉。
终于,似乎是肖抑做了让步,
来客向前一步,抬起双臂按了按,示意诸人安静。
仍有交头接耳,其实声音不大,在来客的位置上听来细若蚊虫,但他仍不满不悦,提高了声音:“各位将士们,请先安静,听我说一说。”
肖抑见状,也笑道:“弟兄们,先安静一下,这位客人有话要说。”
吴愈也来凑热闹,也喊安静。方才来客宣布接管案子时,吴愈同样喊了一嗓。
三人中,不知是谁的话起了作用,场上鸦雀无声。
风在吹,草在动,天碧蓝,这是一年之中边疆最好的季节,满眼都是绿色。
来客的青袍与草地一齐汇成好颜色,赏心悦目:“四日前,这里发生了一起惨案,你们的总兵惨死,许多兄弟也死得不明不白!”
来客振臂高呼,深情并茂,本就在众将士头顶未曾驱散的阴云再一次被提起,有愤慨的,有害怕的,原本安静的场上重新炸开了锅。
冯安安身边的黄二轻声道:“关他屁事……”冯安安闻声扭头看,见黄二盯着来客,噙着笑,似谑似鄙。她跟黄二也相处十日了,他不是个太尖酸的人,怎地句句针对来客?
莫不是有仇?
冯安安觉得既好奇且有趣,便时不时偷瞄黄二。结果不仅被黄二发现,还被台上的肖抑发现。黄二起了鸡皮疙瘩,默念“没有断袖之癖”,肖抑则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来客在前头高处,继续道:“据闻,惨案里有虎狼豹子,妖魔之声。诸位可能听了传闻,议论纷纷,其实大家不用猜测,更不用怕。没有什么野兽财狼,只是凶手用到了幻术。”
满场哗然。
惨案出来后,大家不是没猜测过幻术,可肖抑没公布,将士们不敢确定。有些在凉玉镇目睹过冯安安幻术的将士,又把情景描绘得极其恐怖,导致来客说“果真是幻术”,众人都有些怕。
惶恐,万一军营里再遭一次幻术,自己会不会因此受伤,甚至丧命?
来客说着“不用怕”,却在军营里制造了恐慌。
肖抑不得不同弟兄们解释:“对,是幻术。”又安慰另外一批人,“是的,但不用怕,我在营地一日,便护营地一日,凶手不敢再犯的。”
凶手会不会再来施幻,将士们拿不准,但想到肖抑不仅能在惨案中全身而退,而且稳住了局面,救下许多兄弟,大家便觉得,跟着肖抑,没错。
肖将军自带疏离气质,却又天生让人觉着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