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松没有坚持留下的意思,从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门,将钥匙和一张名片一块递给吴肖,“那我就走了,您有事打我电话。如果不想叫餐,冰箱里也有食物,您可以自己做一些吃。”
“嗯。”吴肖进了门,顿了顿,回过头道:“今天辛苦你了······以后也是。”
魏文松微微一笑,告辞下楼。
门关上,吴肖深吸了口气,弯身放下包换了拖鞋。这才发现屋子里有些变化。他记得走到时候并没有收拾房间,地上的碎片和水都还在,可现在屋子里一片整洁,除了清扫过,有几样家具似乎也换了新。
最显眼的是客厅里那套陈旧的沙发茶几,换成了一套漂亮简洁的深蓝色布艺新组合,墙上的小寸电视机也换了大屏液晶,几乎占去了半堵墙。
吴肖丝毫没有感到惊异,可以想象那套被换掉的陈旧家电现在碎成了什么样子。
他直接进了卧室,卧室的床倒是完好无缺,只换了床单被套,他躺上去,并没能睡着。不知躺了多久,胃里开始翻搅着一阵阵抽搐,疼出一身冷汗来。
太疼了,他实在忍不了。
差不多是滑着从床上下来,从客厅的柜子里翻出药箱,一大堆药,看花了眼也看不出哪些是可以止痛的,哪些是过了期的。他胡乱抓了几种,一大把药一块塞进嘴里。
总有一种是可以让他不痛的。
回到床上后,虽然还在痛,但心里感觉踏实了许多,也有了些睡意,就这样在疼痛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查到那笔钱的来历了吗?”
“那笔钱好像并不是走的银行,而是现金交易。”
“你确定?他还钱时用的可是手机银行转账。”
“百分百确定,我也是有些怀疑才专门去查了,那六千块是当天下午才通过自助机存进吴肖的账户,之后又转账到你账上的。在此之前,都没有大额交易记录。”大张也觉得奇怪,忍不住在电话那头嘀咕,“现在居然有人出来嫖带那么多现金的吗?要不就是几次才攒下来这些?”
莫匀声音微冷,“酒吧那边呢?”
“那边也问过了,这段时间除了偶尔下班后会和赵晓龙一起走,吴肖都是独来独往,从来不和别人打交道。”
“是吗······”
“你说,会不会赵晓龙借他的?”
“不会。吴肖不会要赵晓龙的钱。”莫匀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你继续让人留意着。”
挂电话前,大张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其实,钱是怎么来的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值得在意吗?只要他还了钱不就好了?”
大张跟了莫匀这么多年,自认与莫匀十分知根知底,可他脑筋简单,有时候看莫匀做事,实在不明白莫匀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道:“我说话直,你可能听了不高兴,但我还是想说。那小子虽然不地道,我看他也不顺眼,可他不是一直很听话,之前也没故意拖着钱不还吗,要不是你一直在后面搞他,他现在也该是有能的设计师了,之前多少家公司想抢他啊,说不定债也早早还上了。匀子,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就算是你心里还是不痛快,也差不多了。你何必······”
“挂了。”
莫匀有些烦躁。不只是因为大张的话。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又为什么要一时气愤就签下那样的合同。自从将妈妈接回来之后,他就很少在外面留宿,可是今天妈妈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时,他撒谎说公司加班后,人已经站在了吴肖的家门口。
门锁已经换过,他手里有备用钥匙,他没有敲门,直接用钥匙开了门,然而屋子里静悄悄的,转了一圈才发现吴肖在卧室睡着。
吴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睡觉的时候喜欢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大夏天都好像一副怕冷的样子,只露出乱糟糟的头发。以前吴肖一直都是遮到额头的长发,最近两年才把头发剪短了,留成了圆寸。
乍一看,好像被子里藏了一只黑色的刺猬。
如果十二生肖里有刺猬属相,他想,吴肖一定是属刺猬的。
吴肖的容貌跟他妈妈很像,属于温润精致型,但不管是什么发型,吴肖都没有丝毫的女气,加上大学毕业后,吴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冷离沉郁,更不会让人与娇弱可爱这类词语联系到一块,莫匀其实很不理解,这样的吴肖为什么会吸引男人。
从昨晚到今天一整天,他都没办法静下心来工作,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吴肖慌张生疏的反应,他甚至想过,那六千块会不会真是偷来抢来的。
那么,吴肖又为什么会毫不犹豫的签下那份屈辱的合同?
第15章
吴肖睁开眼时,屋里亮着灯,床边一动不动站着的黑影让他忡怔了片刻。
莫匀脸色阴沉的盯着他,“你的手机呢?为什么打电话不接。”
吴肖往身上摸了摸,“可能是昨晚丢在酒店了。”
对于莫匀突然出现在家里,吴肖并没有感到多少惊讶,在拿到新钥匙时他就该想到了,锁都换了,莫匀有钥匙也不奇怪。
他这样少见的温顺态度让莫匀愣了一下,原本要发作的火气也一下子憋了回去,瞥了眼他难看到极致的脸色,皱眉道:“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吴肖推开被子慢慢坐起身,胃倒是没那么疼了,除了有些恶心,起身时脑袋却晕了一下,他定了定神,下了床直接越过莫匀朝外走。
“可能是没吃饭的缘故。”
他在客厅里站了几秒,又朝厨房走去,“你吃了吗?”
“没吃。”莫匀跟了出来,站在客厅看着吴肖轻晃的背影,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然而气氛却诡异的让人不适。
他太了解吴肖了,从小到大。看似温和无争,实际上执拗在心底深处,被戳狠了就会爆发。哪怕滚一身的泥,也要维持一副清高自傲的嘴脸,反过来嘲弄他的卑劣无耻。这也是莫匀最痛恨他的一点。
可是现在,是因为那份合同,才会突然间强迫自己假意逢迎吗?
他其实有些好奇,吴肖到底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有什么能吃的?我很久没吃排骨了,有排骨吗?”
除了排骨,还有很多新鲜的食材,冰箱里的东西本来就是按照莫匀的口味来填充的。莫匀故意这样问着,眼睛盯在吴肖脸上,不放过他的任何表情变化。
吴肖拉开冰箱的手顿了顿,面无表情道:“我不太舒服,不想做这么麻烦,你自己叫个外卖吃吧。”
“那就是有了,做个排骨吧,不要辣。”莫匀转身走开,闲适的坐到新沙发里。
这才是吴肖该有的态度。永远都像一只不动声色的刺猬。
他找出遥控器,打开电视,挑了个财经频道百无聊赖的看了起来。
身后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哗哗的水声打破了屋子里令人窒息的僵冷气氛,莫匀没有回头,电视里讲了什么也全没看进去。
其实这几年他偶尔也会像这样坐在这间客厅里,来讨债的同时,顺便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等着吴肖将饭菜端上桌。他不爱跟人交谈,而吴肖也是话不多的人,两人相见两相恶,一张嘴不骂起来都算是意外的河蟹。所以,吃了那么多顿饭,最后摔筷子不欢而散的时候竟是居多。
想一想,像今天这样的情形,吴肖居然没有拿着刀将他赶出去真是不可思议。
为了一个赵晓龙,也真是甘心能忍。
莫匀觉得胸闷,冷笑一声,把遥控器摔回茶几上。
“酒吧那边我让人帮你辞了,以后不要再去了。如果你闲着不自在,就去我公司上班。”
吴肖恍若不闻的搅着锅里的粥。
他不是故意与莫匀怼着干,而是不想再承莫匀的“情”。
他承认,在今天之前,他确实不会这样想,甚至会觉得莫匀这样的惺惺作态令人憎恶的想吐。
在回来的路上,他随口问了魏文松一句,虽然抱得是嘲讽的想法,可是听到魏文松说,当年莫匀借给他的那三十万原来并没有他想的那样轻易时,他心里忽然有些不知是什么滋味,讽刺的话最终也没能说出来。
当年莫匀的爸爸出了车祸,与一辆载着一家三口的车相撞,对方三口人当场死亡,因为莫匀的爸爸是责任方,非但没能拿到保险金,还要赔付对方很大的一笔赔款。那时候吴肖并不知道这些详细,只知道在莫匀的爸爸发生意外身亡不久,莫匀就带着妈妈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