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思注意到自己旁边的一个人正瑟瑟发抖。
“这位兄台,怎么了?”
发抖兄:“今年的谈兵宴太暴力了。”
另外一人道:“何止暴力,简直凶残。”
三思有些纳闷:“怎么说?”
发抖兄:“白擂就开始断胳膊断腿了,蓝席估计得把肠子掏出来。”
三思:“……比试之中有损伤是常事,不过掏肠子还是不至于罢。”
另一人道:“这位姑娘一看就是第一次来罢?我跟你说啊,别看这白擂人多,却是整个谈兵宴最温柔的擂台了,因为大家水平都不怎么样,有凤毛麟角的很快就能脱颖而出,资质平平的顶多跟人家打个鼻青脸肿,流血的都很少。白擂里选出来的前六十名,等到蓝擂上才会见真功夫,为了争那十五个红席的席位,那打起来可都是伤筋动骨的。”
发抖兄:“今年谈兵宴第一天就开始断胳膊了……哎哎哎你们看你们看,又断了一个!哎哟我的亲娘,太太太太可怕了,在下吃不消,在下要退赛。”
三思眼睛一亮:“这位兄台有签?”
发抖兄瞪着眼睛:“我就排在下一个,这位姑娘你要做什么?”
三思:“我愿意出……”
发抖兄:“给你给你给你,我什么都不要,给你了。”
三思:“……”
她看着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手里这被强塞过来的擂台签,上面写着“三十六”:“这数字还怪吉利的,不过这也太不好意思了……”
发抖兄像是甩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终于不发抖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互帮互助嘛。不过姑娘你真的要上台?你也看到了,台上这位可不是好惹的,已经第二个断手了啊。”
这时台上的少林弟子已经在叫号了。
三思拍了拍发抖兄的肩膀:“多谢兄台,若是赢了,请你喝酒。”
台上已经在喊第三遍:“三十六!”
三思冲发抖兄一抱拳,在他震惊的目光下飞身上了擂台,把签子往旁边一递——
“三十六,来了。”
等卫三止终于挤到擂台附近的时候,三思已经打完三场,去场地边上的棚子里录姓名了。
卫三止于是继续绝望地往场边挤。
棚子下,两名僧人坐在里头,等着得胜的武者前来登记。
三思拿过笔,僧人问她的名字。
“岑三思。山今岑,‘三思后行’的‘三思’。”
僧人翻了翻登记簿:“已经有姑娘的名字了。”
三思愣住:“什么?”
僧人指给她看。
登记簿上,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岑三思。
三思:“这不是我的字。”
僧人也摸不着头脑:“这……”
坐在旁边的僧人道:“噢,这是旁边那位公子写的。”
三思转头,顺着阳光看去,只见那白衣身影正靠在草棚下,环抱双臂,笑眯眯地看着她。
僧人道;“这位公子一早就等在这里了,也不知是在等谁。方才姑娘上台时,这位公子就来登记了。本来是不允许的,但这位公子说,若是姑娘你没赢,他就当场剃度出家。”
第78章 群英会姓名无所藏2
三思:“……他骗你们的。要是我没赢, 他肯定拔腿就跑。”
僧人笑意盈盈:“不会让他跑的, 只要这位公子还在登封,全少林的武僧都能来捉他。”
三思:“……我很欣赏你们出家人这么认真的精神。”
虞知行靠在那凉棚下:“我不跑。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她都不会输。”
三思见他看着自己,心脏莫名飞快地跳了两下,紧接着“嘁”了一声, 凉凉道:“这位公子您哪位?凭什么代我写名字?”
虞知行看向那指着那远近错落在山头上的十个大擂台:“看见没?”
三思:“看什么?人头么?”
虞知行:“你看看这些人。”
三思:“有什么好看的, 一个都不认识。”
“用不着认识。”虞知行对着她微笑,“他们——现在都在你身后了。”
三思愣了一下。
登记处的这块地方视野绝佳,能够将散落在起伏山岭中的十个擂台尽收眼底。
她放眼看向那片人山人海,一片片斗志昂扬的气势, 有笑脸有哭脸, 有意气风发,也有垂头丧气。那些围在擂台边的人众星拱月, 卯足了力气叫好。
同样是武林大派的山头,碧霄山上虽然也日日热火朝天, 师兄弟们扎堆比武练功,一个个嬉笑打闹, 却远不如此地狂野沸腾。
三思忽然感到感到皮肤下似是有微小的电流蹿过,浑身的毛孔舒张, 冒出细汗, 胸中一阵热血沸腾。
虞知行走过来,站在她身侧,一同望着阳光下这片热火朝天的地方,面上带着神往沉浸的笑容:“看见没?这才是武林啊。”
三思虽然抿着嘴, 眼睛却发亮:“瞎说什么呢,白擂都还没打完。”
虞知行对她这罕见的保守发言感到十分奇怪:“这位女侠,你要是连前六十都进不了,我大概要怀疑你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
三思看着那擂台上一个个拼尽力气斗招的人影:“这么多人争前六十……这得有多少人?怎么也得有个两三千?”
后面的僧人出言道:“这位女施主算少了,每年白擂这边大抵能有个五千人。”
三思震惊:“这很容易出事啊。”
僧人道:“女施主说的没错,每年我们到这个时候都很担忧。虽然已经尽量控制上山的人数了,但还是挡不住有人从各种奇怪的路径上山。”
另一名僧人道:“不过虽然看客多,总共能上场的不超过一千人。我们每日清晨会发两百张擂台券,拿到券的施主才能上场,连续五日。最后两日决出前六十。”
三思感叹道:“少林真有钱。”
两名僧人:“……”
其中一人看了眼三思名字后面的门派,不服输地幽幽道:“明宗也很有钱啊。”
三思:“……”
虞知行:“……”
这究竟是什么出家人,还有跟人攀比谁更穷的吗!
虞知行:“回去吧,好好练功,准备一下。”
三思就要抬步跟他走。
看台底下,卫三止终于满头大汗地挤了过来,冲着他们招手:“三思!商公子!”
虞知行:“……”
这个臭道士怎么还能找到这里!
三思看到卫三止倒是显得很高兴,朝他伸出手,一拽,将他拉了上来。
卫三止气喘吁吁,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人真是太多了。商公子你怎么回来了,你的急事办完了?”
三思扭头看向虞知行,目光忽然就不善了。
虞知行:“……办完了。”
卫三止:“那就好那就好,咱们快走吧,这儿实在人太多了,贫道很害怕被踩死。”
虞知行眼看着他就要挤到三思旁边:“道长,你整日就没有其他的事可做吗?”
卫三止被他问得一愣:“贫道每日都认真生活啊。”
“……”虞知行,“你来登封做什么的?该不会专程来陪她比武罢?”
卫三止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虞知行口中的“她”就是三思,于是“嘿嘿”笑道:“贫道就是来蹭个人流赚点小钱的。碰到友人当然要舍钱陪君子了。”
三思:“……给你一次机会把最后那句话收回去。”
卫三止从善如流语速飞快:“贫道心想既然可以蹭吃蹭喝蹭住那么暂且就不用风吹日晒去赚那个辛苦钱了。抱紧富婆大腿。”
三思:“……”
虞知行:“……”
这玩意儿看来是甩不掉了。
三人趁着中午休擂的时候跑回城里去吃喝。
因为大批的人挤在城外的山上看打擂台,城里竟然还显得没有前几日拥挤。
三人找了间小酒馆——登封城中到处都是这种大白天也开着的小酒馆,说是酒馆,实际上做的不仅酒饭生意,稍大一点的还有唱曲儿的姑娘和摇着扇子说书的先生。
他们找的这间馆子分上下两层,下面是一个很小的酒馆,撑死了就一个门面,从楼梯转上去则是一个宽敞的大罐子,里面人满为患,还有唱曲的。
三人本来想要挤到楼上去听人家姑娘弹琵琶唱小曲儿,却发现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被店小二请下了楼——
“楼下虽然跟我们不是一家,但亲似一家胜似一家,您几位坐在这儿,这宝座可没人跟你们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