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类(9)

楼上二人皆微微惊愕。

看着从小厮手上取回发带随便在发尾绑了两圈的三思,大块头有些结巴:“鱼、鱼头你刚才看清楚没有?”

“看到了。”白衣男子坐直了身体,看着三思走到客栈门前将马缰交给店小二。

“好厉害的手刀。年纪不大,内功很是了得啊。”大块头啧啧惊叹。

此刻三思已经进了客栈,另有一名小二上前来引路,从楼上能看见她的嘴型说的是“住店”,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腰间的布袋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小二,后者看了上面写的收信人,笑起来寒暄了几句,把信交还给三思,然后带着她往里头去。

“熟客?”大块头纳闷,盯着三思的背影若有所思,“我看这姑娘还真有点眼熟,可绝没见过她。这么俊的功夫,在江湖上怎么一点名气都没有。”

白衣男子已经不在意了,回过头来专心泡茶:“管那么多呢,你看谁都眼熟。我舅舅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你哪里一个个都看得过来。”

大块头啧了一声,把杯子扔在一边:“别泡了,都喝尿了。”说着站起身。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喊:“焦浪及!”

大块头腿一抖,浑身僵硬了一瞬,转身立马就跑向窗户,却被白衣男子一把拦住。

“虞知行!你也给我站住!”楼梯那儿跑上来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女子,气势汹汹。

窗边二人对视一眼,虞知行率先反应过来,一脚把焦浪及踹向中年女子,一手在茶桌上用力一撑,如一只白色的大鸟从窗口灵巧地跃出去:“兄弟快去,我先走一步!”

“臭小子把赌钱还来!否则我替你老娘阉了你!”中年女子挽起袖子奔向窗口。

“雄鱼头你个插兄弟两刀的混蛋玩意儿!”朝中年女子迎面摔过去的焦浪及一边颤抖一边怒吼。

嘭——!

二人撞在一起,紧接着重重摔在地板上,震得客栈整个儿抖三抖。

焦浪及一咕噜爬起来就欲逃走,冷不丁后衣领忽然被拽住,回头见到满脸皮笑肉不笑的女子,颤巍巍地道:“月姨,鱼头他欠得比我多多了,您抓我开刀有什么搞头?”

月姨冷笑:“你俩都别想跑,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儿个先拿你做下酒菜!”

“救、救命啊——!”

大老爷们儿的呼救声响彻云霄,此时已经躲到房顶的虞知行敲着手里瓦片笑了两声,看了眼天色,叹了口气,随手把青瓦一扔,一翻身钻进隔壁绸缎铺。

嗯,看样子,今晚是不能回去了。

小二将三思引至后院,发现客栈后边儿还有一个门,穿过去便是幽静的园林,与前边儿的嘈杂热闹形成强烈的对比。

院里头有小厮上前相迎,问明了三思的来意,告诉她客栈的主人明日早晨才回来,让她先在此休息,马在客栈后院已经喂过了,然后一路引她至园中的厢房,让她安心住着。

三思询问这家主人姓名,小厮回答他们家老爷姓商,名温奇。三思立刻想到商邱,乐了乐,但商美人在江宁郡叱咤风云,隔这儿有千山万水,虽然此姓少见,但八成只是巧合。

她定下心来收拾了自己的包袱,不一会儿,外头就有人敲门,询问是要在房中用膳还是去客栈里吃。三思在房间里待不住,便答说出去吃,想着吃完了出去走走,顺便打听一下易家的方位,明早就好直接去拜会了。

辰州地盘儿比青郡大了不知多少倍,三思吃过晚饭后,本要找小二结账,小二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笑嘻嘻地说他们掌柜的不差钱儿,要是连朋友的钱都收那岂不是十分没面子,三思很想解释自己并不认识他们掌柜的,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小二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便一连串儿地给她讲辰州这地界有些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三思听来听去就是枇杷银耳汤、赌场、薏仁枇杷汤、赌场、赌场赌场赌场。

小二一边第不知道多少遍地擦着桌子,一边说既然三思要去易家,不如往西大街那头走,没多远就是曹家巷,离这儿不远还顺路。看她身上也没带太多银钱,不如找家赌场随便玩两把,曹家巷的边边角角里塞满了赌棍和嫖客,随便找一家都能赚赚零花钱。

三思从前常来辰州,知道这里人好赌,虽然以前在益州时也会与师兄弟们偶尔玩两把,但正经赌场是没进过的,因此听着觉得甚新鲜,便多问了两句。

“咱们这儿官府放得开,只要别弄出人命来,小打小闹都不管的。您去的时候瞧好招牌,只要别是‘年’字打头的,随便进。”看见三思询问的目光,小二微微压低了声音,“年家人的地盘儿气派大,却脏得很,生客一个个都被宰得血本无归。前几日,我们表少爷在那儿赌了两把,被人出了千儿,要不是功夫好,估计底裤都得被人扒在里头。好几百两银子啊,这几天都被我们老板娘撵着跑。”他思考了一下,又诚恳地道,“尤其像姑娘您这样看着就年纪小不经事儿的,肯定一上桌就被人盯上了,咱往干净点儿的地方去,可别沾上他们姓年的。”

三思觉得这小二甚是古道热肠,道过谢,往其所指的方向去了。

华灯初上,虞知行蹲在高高的屋脊上,手里端着一碗枇杷银耳汤,遥望着两条街以外的“年兴赌场”四个大字,正用勺子在汤里一下一下地搅着。

肩膀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红烧牛肉味。”

“还是被恶婆娘拍成筛子的红烧牛肉。”焦浪及阴阴地在背后说。

“啊,今晚的夜宵有着落了。”虞知行反手摸了摸焦浪及手臂上的牛,呸,肌肉,“最后做一次免费打手,小爷让你连本带利全赢回来,甭管你吃多少牛肉呢,把半个辰州都吃空也没问题。”

焦浪及一下下耸着肩膀皮笑肉不笑:“你婶儿说了,今儿个我只要把你逮回去,我那份儿就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了你还是亏啊,被人坑得那么惨,怎么也得出口恶气。”虞知行安抚道,朝街角扬了扬下巴,“你瞧见没,年老板才跟赵员外结亲家,转眼他小儿子就为虎作伥来了。听说这小子昨日在福寿店偷了别人的银钱,我一打听才知道那人是易水萧派出来采买的,咱不逮他逮谁。”

焦浪及盯着转角一鬼鬼祟祟从赌场后门进去的小厮装扮的人,眯了眯眼,“行啊,扒光了给易家送去。哦不,这人身上值钱的物件儿肯定比他人值钱多了,咱扒下来,全给易家送去。”

“顺便把年兴给洗了,熨帖熨帖我二婶的心肠。”

二人对视一眼,阴恻恻地齐齐笑出一口白牙。

三思顺着小二说指的路往西大街的方向走去,本想着很快就能到,没想到路途还挺远,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瞧见人群和灯笼一块儿扎堆的赌场大街。

天已经黑了,然西大街这整片街区都亮着无数只红红黄黄的大灯笼,把天幕映照得有些发红。这片地方,赌场占了半边天,青楼也有,还有沿街卖小吃的摊点,行人摩肩接踵,挤挤挨挨的,比先前迎亲的街巷好不了多少。

赌场大大小小皆门庭若市,放眼望去十家里起码有三家是“年”字打头的。三思咂了咂嘴,反正自己不赌大钱,进去瞧瞧门道也挺有意思。

她在门口花三文钱买了碗枇杷薏仁汤,抬头望了望“年兴赌场”四个大字,门口守门的也十分见多识广,看她是个小姑娘也不奇怪,随便瞅了一眼,让她端着碗进去了。

场子里十分嘈杂。

好几桌正开大小,一阵阵的高喊和叹气在这半封闭的屋子里连续不断地冲击鼓膜,三思觉得吵闹却也很有意思,避开几个走成鸭子步的醉汉,把钱袋绑紧了点,凑到赌桌边去。

房梁上。

“你瞧见没?方才年小少爷偷的那枚扳指,你眼力好,看看成色怎么样?”焦浪及卷起衣摆占据高处视野,尽量用房梁挡住俩人的身形。

“不值钱,还买不到你一条胳膊。”虞知行一手抛着颗琉璃珠子,一手捏着鼻子道,“牛头你是不是放屁了,臭死。”

“放屁,老子才不偷偷摸摸放屁。”焦浪及也捏住鼻子,声音顿时闷在了鼻腔里,视线粘着那人堆里挪动的身影,“这小子动作挺麻溜儿,偷人筹码,那盖儿还没开呢,他就跑得没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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