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倚正:“我接到消息,白驼山庄庄主流居崖近日已经抵达登封,得找机会见一面。这件事上,流庄主知道的一定比我们多。”
不远处有人走过来。
岑饮乐转过身挡在三思跟前,从她手中取下那枚金针,藏到了自己的袖子里:“这园子很大,今日你跟紧我,不要乱跑。”
三思:“……方才商美人也是这么说的,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岑饮乐:“没什么,就是人太杂了,怕出点什么幺蛾子。”
三思看向高倚正。
高倚正道:“可靠消息,今年做东的不仅仅是云泥居士,还有好几个世家门派一同出力——逍遥门、碧落教,还有耿家,所以流觞园请的人比往年都多。”
听到“碧落教”和“耿家”,三思愣了一下:“兰颐不是从来都不掺和谈兵宴吗?”
岑饮乐:“兰颐并未亲自前来。他不过是出了钱罢了。”
“他……什么目的?”
岑饮乐耸肩:“这就要问他了。”
一名婢女从远处走近,对三人施了一礼:“流觞宴即将开始,告知三位一声,以免误了时辰。”
高倚正:“多谢。”
婢女退下。
“走罢。”岑饮乐抬步走下石阶,“带你去看看人家办的宴席。这位云泥居士,虽然平时甚少露面,但在江湖上还是相当有面子的。”
溪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高倚正作为明宗掌门,主人给他留了上首的坐席。他一出现,就有好几个人走上来寒暄,高倚正便趁这个机会将三思介绍出去。三思最应付不来这种场面,每到这时候,她都十分庆幸家里有岑长望和高倚正这样的社交翘楚,免了她和岑饮乐无数的麻烦。
跟着高倚正待了一会儿,三思便找了个借口,拉着岑饮乐溜掉了,随便找了一处溪水边较为平坦的地方坐下来,一边看着周围的人和风景,一边说些有的没的。
“那个头顶上攒着根毛,长得像发芽土豆似的,对,就是那个,是明湖派的二掌门。”岑饮乐悄悄地指着一位坐在隔着溪水斜对面,正抓点心吃的中年发福男子,“看着是个秤砣,不怎么样吧,可人家轻功相当了得,如今江湖上轻功排名前十的就有他,我都不一定追得上。”
三思看着那人正一手一只鸡腿啃得满嘴油光,感叹道:“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皮肤挺好的。”
岑饮乐:“胖子都光溜水滑。人挺好的,大方爽快,就是太爱吃了。”对面那“发芽土豆”发现了岑饮乐,冲这边高兴地挥了挥手,岑饮乐也矜持地冲对方点了个头,继续低声对三思说,“不过他那个哥哥可就完全不一样了,长得跟个竹竿儿似的……哎来了来了,就是那个。”
三思看着一位长得极为高挑瘦削的男子朝着“发芽土豆”走过去,两下拍掉了其手上的鸡腿,换了杯清茶上来。
“这哪儿是竹竿儿啊,这分明是插着一颗糖葫芦的竹签。你看他那头大的。”
岑饮乐赞同地点头:“这位明湖派掌门全身上下唯一和他弟弟相像的就是那颗大头了,估计是草操心操的。我觉得这个二掌门若是没有他哥管着,早八百年就胖死了。”
三思怼他的胳膊:“你就不操心!人家有弟弟就知道管着,你妹妹就不是你妹妹了。”
岑饮乐叹了口气,知道迟早要被鞭尸:“我管你你听吗?”
“我不听。”三思道,“可你也得管一管才行啊。”
“那你现在帮我把那边那壶酒拿来。”
三思探身把酒壶拿到岑饮乐旁边,在后者直接将酒倒进嗓子眼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管一管,管一管,不是使唤我干活儿!这二者之间的差别你家先生没教过你吗?”
岑饮乐一擦嘴:“我先生就是你先生。唉,差不多了。”
三思正欲继续发难,忽然传来一阵集中的寒暄声,有一大帮人往溪边来了。
第70章 流觞园曲水暗藏锋5
岑饮乐拦住她:“哎哎, 你看, 那是逍遥门门主欧阳进,喏,旁边是欧阳如玉和你那姓卫的朋友。”
三思往那边瞧,不仅看到了卫三止他们, 还有商邱、何玉阶和好几个不认识的人。
“何玉阶旁边的那位年轻人, 就是她大儿子何云破。这小子断金指也练得不错,颇得他娘的真传。”岑饮乐一个一个地向她介绍,“那个背着弓箭的是游侠管少师,脾气不太好, 但很有侠义心肠, 若是你再长个十岁,估计和他很有话聊。”
“看着体魄很结实, 快赶上焦浪及了——焦浪及是我路上碰见的一个朋友,突厥人, 壮得跟头牛似的,用的剑有好几十斤。”三思见那人正和旁边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交谈, “那位拄拐的是谁?”
“是临风山庄的韩老头,老头腿脚不好, 但内力很扎实, 反正我不是他的对手。临风山庄近些年虽然招式和兵器上越来越不行了,但内家心法还是相当了不起。另外跟在后面的那对夫妇,是上官家现任家主上官溟——就是你大嫂的大哥——和他的夫人。”
“夫……妇?”三思在听见“上官溟”这个名字的时候已然十分震惊,“夫妇”二字更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没看出来是夫妻啊。”
“确实,走得远了点,唉,听说夫妻感情不太好。”岑饮乐道,“那位上官夫人也是位有能耐的,娘家是武将背景,听说家中长辈曾有参加过神龙政变的,功夫很了不得,但不是我们这种江湖路数,是行伍里的武学,一手长/枪使得相当漂亮。”
三思探着脑袋去看那位上官夫人。
岑饮乐对她心中所想一目了然:“你这是,听说了什么传言罢?”
三思:“上官溟和千面蝶那些传闻是真是假?”
岑饮乐:“你当我有什么神通,他俩到底有个什么我委实不太清楚,不过上次谈兵宴上,倒吊鬼贺良揭发上官家曾参与巫家灭门一事确实是千真万确。啧,那件事一出,连广悟大师都对上官家闭门谢客了,你是没看到当时上官溟那个脸色,啧啧,啧啧啧,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啊。”
“你觉得今年巫芊芊还会不会来?”三思揪着自己的发梢转啊转,“我还挺想见识她那套鞭法,传得神乎其神的。”
岑饮乐:“确实很神。巫芊芊此人行事武功皆十分狠辣,近几年,只要她出手,便必要带走人命,但我估计她今年不会来了——三年前巫芊芊和她那位兄长巫重葛一块儿上了恶人榜前十,前十啊,要我是她,肯定躲得远远的,连根毛都不给别人留下。”
三思:“可是,三年前不是揭开了巫家被灭门的真相?按理来说巫家兄妹是受害者……”
“受害者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受害也不能四处杀人。何况冤有头债有主,上一辈干的事,要报仇就该赶紧找正主儿报了——若是他俩杀的只是赵渊和肖鸿雁几个,那没什么好说的,就算官府也不会管。”岑饮乐摇摇头,“可你想想这都多少年了,当时做主对巫家下手的人都死光了,就连上官溟四十年前也还是个吃奶的娃娃,可巫重葛连肖家才出生的小奶娃娃都没放过——人都说‘父债子偿’,勉强把儿子带上也就算了,可再怎么恨,也不该祸及曾孙辈的。”
三思深觉有理。
“恩怨都是越滚越大的。报恩报仇都是如此,那个度没把握好,一个不留神就从一场暴雨变成了洪水,淹没的不仅是仇人,还有自己和很多无辜的人。”岑饮乐端着酒壶,把目光从上官溟身上挪开,“唉,可是易地而处,这个分寸委实很难把握。”
他仰脖灌了几口酒。
三思望了他一会儿,又继续探头去看那人群。
岑饮乐:“你在找什么?”
三思:“没什么啊,随便看看。”
岑饮乐:“拉倒吧,你翘起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撒什么尿。找谁呢?”
“没谁。”三思踢了他一脚,意外地看见人群中离自己比较远的地方,有一片十分眼熟的道袍。
“那是……玉衡?”
岑饮乐扬了扬眉:“见过?”
“刚打了一架。”
“冰霜剑如何?”
三思撇撇嘴:“还没轮到拔剑呢。”她盯住那个一脸淡泊高傲的玉衡居士,咬牙切齿,“不过我我总要找机会叫她拔/出来的。”
岑饮乐弯着嘴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