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类(203)

……从祝煜出现起便心神不宁的周静池脸色煞白,蹲下身去捡玉衡居士刚摔碎的茶碗,不小心割破了手,都不觉得疼。

岑明的耳朵里似乎听不到场下的群情激奋和质疑,只静静地等着耿深开口。

他知道耿深不会承认的。

果然——

“这指控可不一般,岑掌门还是别轻易扣帽子为好。”耿深凝视着岑明,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乱了阵脚,他沉声道,“岑掌门乃天下排名第二的高手,愿意与耿某切磋,是耿某的荣幸。不过岑掌门真的确认,您口中的那位‘十三年前灭门夏侯家’的耿家主,就是在下这个‘耿’?”

岑明道:“我家老三虽然不太成器,遭天山七羽暗算,到现在还没醒,你仗着她开不了口指证你也就罢了。然你儿子带着天山七羽截杀我儿子和我明宗外门掌门,多少双眼睛看着,这事也是假的?”

登封花车夜十二桩人命案乃天山七羽所为已经不是秘密。耿玉琢和天山七羽在通往洛阳的官道上没能杀尽明宗人,消息传出来之后,已经有无数人提着刀上耿家讨说法了,只是耿深一直没见,耿玉琢也始终不见踪影。

苍山派的余澄玉揪着他爹的袖子,双目通红:“大师兄他……”

死了亲儿子的金玉堂掌门挥开他们家二掌门的手,愤恨地从椅子上冲出来:“姓耿的杂种——”

被旁边人死死拖住。

耿深并未理会台下的骚乱,那些骂声于他而言皆是耳旁风,只淡淡地看着岑明,道:“岑掌门恐怕找错了人。此事在事发前我全然不知,犬子究竟为何与令郎起了冲突,也得等当事人出面才说得清。至于天山七羽,呵,几十年不曾踏足中原武林的外族人,耿某从未与其打过照面。”

“天山七羽都死干净了,耿大侠非要这样不着调地给自己开脱,那岑某也没什么好说的。”岑明道:“只是令公子就出现得奇怪了,我家老二明明说了此行前往洛阳乃是为了寻一位隐姓埋名的铁匠,往洛阳去得如此迅疾,怎么偏偏耿家大公子也在当夜快马加鞭地赶上来拦路?若非知道那位铁匠就是牵丝诀主主人宁淮的亲弟手足,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别的理由。”

牵丝诀和宁淮几个字一出,场下一片哗然。

耿深不得不略扬高了声音,道:“岑掌门,你这些指控实在令耿某摸不着头脑,全然凭空猜测。既无证据,在此大庭广众污蔑清白之人,耿某实在不懂你的居心。”

“我觉得和你这个人说话很麻烦。”岑明露出一种堪称温文尔雅的嫌弃,连“某”字都懒得说了,“我的居心还不够明显吗?不过是在此杀了你,以此慰藉十三年前死在你手中的拙荆在天之灵,以及让我家那不成器的老三醒来后痛快一把罢了。”

话音落地,岑明袖袍一挥,场边僧人立即击鼓,没等耿深说话,他便化作一道白影,如风般迅疾,在擂台上留下一道残影。几乎是同时,耿深身形骤退,来到擂台边缘,岑明却分毫不落地跟上,下一秒残影中一脚踏出,已经落到耿深的面前。

第170章 十三年宿怨今得雪2

岑明骤然出手, 便是毫无转圜之地的杀招。

耿深的身法远远比他打太极似的说话要利索, 身形一侧,岑明掌风自他胸前擦过,直接击碎了擂台边上的木梯子。

那边的围观众人虽然离得远,却也不免遭殃, 在强劲的掌风下往后摔成了一团。恰好挤在那一片人堆里的流澄和别人一同摔在了一起, 与在场的很多人一样,人生头一次感受到武林中顶尖高手的威势,顿时除了惊叫和震慑,完全没有别的感想。

但这一掌没有伤到耿深分毫。

耿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如日中天了十余年, 不光是因为耿家人个个出息, 也不仅是因为耿深于权谋上的手腕,甚至不仅仅是因为那人尽皆知的化骨手——与这武林中任何一个世家门派一样, 耿家有非常全面且长足的武功沉淀。世人虽久未见耿深亲自出手,但他没有半日荒废武学。

耿深在避开岑明的第一招后, 没有立刻回击,而是向侧旁飞撤, 语速稍快地道:“岑掌门,事情还没有弄清, 贸然出手是否有损风度?你我之间若有私怨, 大可私下解决,何必搅扰谈兵宴?”

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岑明的第二掌已倏然而至,耿深只好抬手格挡, 略做两招反击后立即再次后撤。

岑明显然没打算继续和他在言语上干耗,只丢出一句话:“请认真打架。”

耿深:“……”

台下有人高喊:“岑掌门不是第二名吗?”

“第二名怎么挑战第三名?”

“不合规矩啊!还不快住手!”

这几个说话的大约是亲耿家的一派,有的冲岑明喊,有的直接冲少林那边喊。

已经退下场的击鼓僧人面露难色,只好向寺中方丈请教。

广虚其实也没料到岑明会直接出手和耿深打,更没想到这人居然一上来就说了自己要杀人,这与他从前所认识的明宗掌门似乎完全不同,但仔细一想,却又很符合岑明的作风。

方才耿深联合其他人闹了那么难看的一出,少林的人此刻对耿深都有一肚子火,见到有人出手教训自然不会反对,但耳根子软的广虚听了耿深先前所谓“私了”的话,又听周边不少人连番质疑,身边的几位少林弟子也都小声请示,不由得又有些动摇:“这……岑掌门已位列英雄榜第二,挑战排名第三的耿家主确实不太合规矩……”

他话才说完,就感觉那台上的掌风几乎扫到了自己脸上,两条长长的胡须被风吹得飘了飘。

广虚:“……”

岑掌门出手太有英雄气概了,这还隔着那么远呢!

然而台上的两人正激烈缠斗,耿深显然听见了广虚的话,然而此刻主动权不在他的手中,即便他要停,岑明也不会让他停。

只是台上的二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坐在中间不发一言的普鉴大师开口了:“可有规矩言明排位高者无权挑战排位低者?”

广虚不得已动摇了一点点的立场于是立刻又坚定了:“没有。”

耿深:“……”

在场众人:“……”

谁说普鉴大师改脾性了,一时的隐忍是为了更好的爆发,大师依旧嫉恶如仇啊。

在场众人各自怀着心思,几乎没有一个是冷静的。明宗自从立派之初便始终坚持出世,碧落教放权不理,这几年的中原武林几乎是登封少林和杭州耿家的天下,各方派系斗争得非常明显。今日这冲突在全天下人的眼前被搬到明面上来,少林与耿家互相针对的意图如此明显,加上明宗的介入和十三年前夏侯家灭门一案旧事重提,无数人的脑子都转得飞快,站队的不站队的都在吵闹。

普鉴说完话,别人还没说话,居然是岑明开口了。

“可能是有些不合规矩。”岑明说话间,一个轻巧的后仰,不多不少地避开了耿深的化骨手,即便在如此险象环生的激斗中,他的话音仍旧不疾不徐,连口气都没喘。

台下人:“就是啊!简直是乱来!”

岑明继续道:“那就由耿家主来挑战岑某吧。第三挑战第二,我觉得挺好。”

他说着双臂交错,袖袍一翻,掌心击向耿深的头颅,后者精准地避开,于是擂台上那一方大鼓遭了殃,四分五裂地炸到了场外人的身上。

耿深:“……”

台下心情跌宕起伏的众人:“……”

耿深心知岑明铁了心不放过他,此刻不答应也得答应。

他的手臂重重地砸上岑明的肩膀,手腕翻转往下一抓,简洁有力地沉声道:“也好。”

无人再有闲话可说。

擂台边那位老实巴交的小僧人想要敲鼓,却发现鼓早已经变成了碎片,好在鼓槌还在自己手中,于是兢兢业业地直接敲在了擂台边:“英雄榜第三名,杭州耿家耿深,挑战英雄榜第二名,益州明宗,岑明!”

这句话像是被一种魔咒涨满,甫一吐到空中,便带着强大的张力炸了所有人满身。

即便是对武学一窍不通的耿玉瑾也不由得在此时热血沸腾。

岑明的肩膀一抖,动作并不迅疾,却极为巧妙地化解了砸在肩上堪比破石的力道,他的右手蓦地抬高,接住耿深下压的手腕,沿着他手臂的轮廓一转,手背在其脉门一敲,同时左手击向耿深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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