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看起来不太高兴被人说身高,但还是抿着那可爱的笑容,双目盯在三思身上:“我的嘴很挑的,姐姐要拿什么骨头给我炖汤?我看旁边这个哥哥的骨头就可以,待我将他的头取下来,正好盛汤。”
第150章 欢宴下鲜血流入夜12
虞知行脑子里有了画面, 顿时觉得自己的头不那么英俊了。
三思心里一阵恶寒, 但脸上笑得愈发温暖:“当然是用你的骨头炖汤呀,鸡鸭越老的炖出来汤愈醇厚,同理,像小妹妹你这个年纪的, 那恐怕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回味无穷, 啧啧,只可惜——”
三思说话间,那女孩的脸孔陡变,越来越阴沉, 从桌上跳下来, 落地无声,一步步走近三思。
虞知行往三思这边一挪, 短锏挡在那红裙跟前。
三思不顾女孩那阴毒得几乎要滴出水的神色,无知无觉似的伸出手去, 笑得人畜无害地去摸她的脸:“——这头,我和你漂亮哥哥都不大喜欢, 盛汤怪恶心的,还是拿去喂狗吧。”就在快要碰到那张脸的时候, 她忽然收回手, 一惊一乍地道,“哎呀,却也不知少林的狗是不是都随了那些秃驴吃素,万一连狗都不吃可怎么好——算了, 烂了就烂了吧,也别祸害人家畜生。你说是不是?”
红裙女孩抬起脸,在虞知行完全来不及保护的状况下,闪电般抓住三思的手,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脸上,柔声道:“姐姐。”
三思觉得那只小孩的手冷得像鬼,收了笑容,面无表情:“可别,担不起。还有你那个脸离我远点,粉太多了,沾我一手。”
“姐姐真有趣,眼睛也好看。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合我心意的眼睛,丁点儿杂质都没有。”女孩抓着三思的那只手慢慢收紧,发出骨骼被挤压的“嘎吱”声,“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要你的手,还是把这双眼睛和这张会说话的嘴留下吧。你说,好不好?”
“好”字一落下,抓着三思的那只手猛地一拧,却没有听见意料之内的断骨声,同时女孩的另一只手猛地挖向三思的眼睛。这一刻,三思被抓住的那只手涌出强劲的真气,顺利滑脱束缚的同时,震向鹰手仙子的面门,后者擦着掌风避开,那弯成鹰爪的手指从三思的脖颈前擦过,抓进她身后的柱子里。
一方小屋内顿时剑拔弩张。
虞知行的短锏随着风声而至,鹰手仙子从柱中拔出五指,“叮”地踩在短锏上,翻身闪开,避免了身首分离的惨剧。随着鹰手仙子蹬在上面的一脚,柱子应声断裂,中间因那一爪而被劈开,却并未立刻倒塌——三思脚踏墙壁悬身半空,随着鹰手仙子双臂张开十指成爪,下一秒三人的真力铿然交锋,霎时涨满这间摇摇欲坠的小屋。
三思和虞知行同时感到迎面压来沉重的劲气,几乎令人喘不过气。虞知行踢翻厅中矮几,兜头朝鹰手仙子旋转着飞去,被其从中一爪劈了个粉碎。三思头一回真切地在生死场上体会到五六十年的真气能带来多大的破坏力,片刻之内连变两次掌风,与鹰手仙子错身而过,脸色前所未有地凝重。
残烛在如此张力强劲的真气中竟闪闪烁烁始终不灭,小屋本来就不甚结实的木结构唧唧嘎嘎作响。
虞知行趁着三思与对方僵持时,以短锏直刺其胸膛,鹰手仙子当空翻了个身,避开三思掌风的同时,一手卡住虞知行的短锏,手与铁器的碰撞发出兵刃相交之声。她拧身带着短锏一转,虞知行顺势于半空旋身使其不致脱手,并脚后一蹬向前刺去。三思反手一掌击在鹰手仙子意图落脚之处,趁她无借力处的短短空档,手刀切其脖颈。
鹰手仙子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在三思的手刀到来之际蓦地向后仰身,反弯成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弧度,在虞知行身上借力一蹬,这一脚极狠,在场三人皆听见了骨头断裂之声。鹰手仙子嘴角冷笑,尚未从空中落地,却被虞知行面色冷酷地抓住脚踝。
三思踩着房梁凌空旋身,极快地拉近双方距离,趁势抓住那女孩的肩膀狠狠一拧,鹰手仙子显然震惊于三思的力道,然而她那只手臂仿佛没有痛觉似的,在被卸下的同一时间猛力抓向三思胸前。三思一瞬间屏住呼吸无法闪避,这时一道冷光从中刺来,逼得那只手偏离了角度。
三思只觉得当胸剧痛,发狠一掌拍在了袭击自己的那只手臂上,紧接着被一脚踹在腹部,飞砸出去,一道白影闪来抱住她,却无法截住飞出去的势头。
鹰手仙子即便自己受伤却也不肯给他们喘息的时间,那带血的一爪疾速逼近,三思咬着牙,与虞知行同时出掌,双方激烈碰撞,皆无法再稳住身形,向后飞撤。
真力激荡中,三思勉力支撑着体态,脚尖一踢,将那盯顶着一点点火苗要死不死的蜡烛飞射向对面,房顶簌簌地掉落灰尘,房梁和顶梁柱终于支撑不住,随着真气爆破声,轰然倒塌。
三思和虞知行冲出倒塌的小屋,说是冲出,实际却是被迫飞砸出来的。二人抱在一起,相互护着脑袋,灰头土脸地在地上滚出好远,松了手脚,半天没能爬起来。
三思的神智有片刻的涣散,脑子里冒出个想法,倘若这会儿那老妖婆冲过来,拿起地上的木片子都能一人一下把他俩戳死。
但好在想法没有成真,老妖婆似乎被埋在房子下面了。
三思浑身疼痛,为避免拉扯到筋骨,她抬手去捂自己胸口的动作很慢。
但有一只手比她更快地捂上了伤口。
她抬起眼皮,看到虞知行凝重如冰的面孔。
娘啊,那老妖婆虽然妖里妖气,但审美确实挺正常。眼前这张脸,即便沾了土带了血,却仍是顶顶好看的。
三思感慨了一下自己艳福不浅,这才注意到虞知行搁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
这人确实很擅长见缝插针地趁人之危。
但她没说出来——一是因为自己一开口便忍不住开始咳嗽,咳嗽又牵扯了伤势更痛,二是看见虞知行那脸色,觉得这话还是不说为好。
虞知行:“你别乱动。”
三思觉得他声音有点抖。但她自己也痛得有点发抖,所以无法辨认到底是谁在抖。
她忍着咳嗽,抓住揭自己衣襟揭到一半的那只手,哑着声音道:“一天要脱我两次衣裳,你真是个十分……十分长本事的鱼头。”
到这个时候了还特地挑个不刺激人的词来形容他,三思心想自己脾气真好。
虞知行不顾她这点微弱的反抗,小心翼翼地揭开了她的衣襟,被那一片血肉模糊刺得眼晕,几乎浑身麻痹,他冰寒着脸,牙关似是在打颤:“你别动……也别说话!”
三思:“……”反观这人的脾气,就显然很不如自己。
她觉得自己这时候按道理该脸红,但实在红不起来,无奈地想叹气,然而一呼一吸都牵着伤势,只好小口喘着气缓慢地道:“我差点被人掏了心窝子,还被那老妖婆踹了一脚,你能不能在我耳边说点好听的?肉麻话也可以,今日我决定不嫌弃你肉麻。”
但虞知行盯着她胸前的伤势,久久没开口。
三思于是决定自己开口,抓着他的那只手紧了一紧,然后忍着痛摸上他的胸膛,一节一节地摸过去:“你身上还好不好?我听见你骨头断了,是哪一根……摸到了。唉,我最近不大想吃排骨,你将就一下,少断两根。”
虞知行:“我要把那老妖婆扒皮抽筋,让她肠穿肚烂,拿她的骨头去喂狗,头留下,掏空了挂在高商客栈门口做铃铛。”
三思:“……这确实是肉麻话,我感觉我头皮都麻了。”
虞知行往兜里掏金创药。
三思阻止他:“你这是想痛死我?何况现在上药半点用都没有,等活着回去了,来套全的。”
虞知行在见到这伤势后,知道并未伤到肺腑,顶多胸腔内有些不太要命的内伤,少许放下了心。但那伤口毕竟骇人,他见她说话的时候紧紧皱眉,不忍道:“你还是闭嘴吧。”顿了一下,“可能会留疤。”
三思:“先努力留着命再说吧。”
那倒塌的屋子方向传来一点动静。
三思拍了拍虞知行的手,将自己的衣襟拢起来,在他的搀扶下缓慢地坐起身,又一点点地站起来,舔了舔白得毫无血色的嘴唇:“放心,还不到要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