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类(119)

虞知行愤然地隔着一张帕子,端着那几根猫毛跑去找掌柜的理论了一番。掌柜连连道歉,甚至说要给他换一间房。若是放在平常,虞知行肯定会欣然接受这个请求,然而想想住在隔壁的三思,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他找店小二把房中打扫了一遍才睡下。等到第二日早上,他早早地起来去敲三思的门找她一同用早饭,却发现她房中又无人了。

虞知行跑到楼下大堂,见三思已经一副晨练过后的样子,和卫三止坐在一起吃包子。

三思看到他从楼梯上下来,但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就挪开了,继续和卫三止说话。

虞知行注意到了这视线,还没来得及冲她展开个笑,就见她看向别处,一时竟不太确定她有没有看到自己。

虞知行心里一紧,觉得有些不妙。

他脚步顿了顿,然后向三思他们那桌走去。

此时楼下有位小厮打扮的人,见到虞知行下来,来到楼梯口,向他递上了一封信。

“我家主人有请公子与岑三思岑姑娘到府上一叙,有二位的故人想要相见。”

虞知行有些疑惑:“你家主人是谁?”

他一边问着,一边拆开了信。

那边的三思也注意到这里的动静,看了过来。

信封里只有一张纸,连半个字都没有,却让虞知行整个人一个激灵。

信上是一对牛角,画得极其随便,没有半点功底,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图案了。

他不由得喜笑颜开,冲三思一招手:“走,去见牛头。”

第95章 群英会姓名无所藏19

满城的人都在谈论昨晚城中发生的事。

三思坐在客栈里吃了好一阵早饭, 就听到远远近近无数人口中谈论的无数个版本。这些传言中倘若有一半是真的, 那么昨夜花车巡游的那两个时辰里,登封城东南西北各地已是遍地开花,至少有五六起命案。

官府已经派了所有能派的人手去查案,三思他们来到客栈外准备上马去见裴宿檀时, 便见一小队官兵佩着刀稀里哗啦地小跑经过。

但他们没有多管这件事。

云泥居士的随从已经在客栈外给他们准备了马匹, 三思和虞知行跟随那随从来到目的地,一抬头,发现不是流觞园,而是“裴宅”。

三思愣了一下, 觉得这地方似乎来过。

虞知行摆了一下马头, 凑过来,对她低声道:“进城第一天, 我们按地图找路的时候还讲起它换主人了。居然是云泥居士。”

三思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

虞知行看着她下马,完全摸不着头脑——之前不是已经哄好了吗?她这个架势, 看起来是不打算跟他说话了?

小厮过来牵马:“二位,到了。我家居士正在里头等二位呢, 请随我来。”

三思率先走进门。

宅院里的陈设很简单朴素,是两进的院落, 外面有些花花草草, 一方小池塘,里面养了一群鱼。

无衣就坐在旁边,往里面抛鱼食。

“你们家鱼,吃肉的?”三思出声道。

无衣吓了一跳, 手一哆嗦,一把肉末全都掉进池塘里,一大群鱼蹿过来一条叠一条,尾巴摆出来的水往人脸上溅。

无衣愤怒地瞪着三思。

三思往旁边一看,那满满一篓子鱼食,看起来是肉末和馒头碎。

“你们家鱼伙食真好,大早上的就吃肉。”三思啧了一声。

虞知行听三思一口一个“鱼”,总觉得她在叫自己,然而对方半个眼风也没分给他一个,心脏一跳一跳的,只觉得无比惆怅。

无衣作势要挠三思,三思往旁边一躲:“你离我远点儿,你手上刚摸过肉。远点儿远点儿,哎,接着。”

她从腰间的布袋子里掏出个小东西,一扔。

无衣伸手接了个正好,张开手,是一只竹篾扎的蚂蚱。

小蚂蚱活灵活现,翅膀腿脚一应俱全,还用墨水点在了凸起的眼睛上,若是染成绿的,估计扔蚂蚱堆里都难辨真假。

虞知行:“……”

昨晚看完花车一路走回客栈的时候她手里就在编这个东西,他当时都忍住了没主动开口要,今日居然落在这小兔崽子手里了!

无衣意外收到个礼物,脾气一下子就被哄好了,但又不太好意思表现得太过明显,于是继续做出一副“我不好哄”的模样来,有些别扭地看了眼三思,在身上蹭了蹭手,摸了摸那蚂蚱的翅膀,紧接着又察觉到虞知行那盯在自己手中的目光。无衣立刻向虞知行释放出敌意,把蚂蚱往自己袖子里藏了藏。

三思:“……”

无衣带着他们来到了厅中。

裴宿檀仍旧是那一身白衣,端坐在主人位子上,手里捧着一杯茶。

三思闻到那茶中的苦味,鼻尖微微一动——看来裴居士身体不太好,连喝个茶都得往里添补气的药材。

虞知行在看到裴宿檀的那一瞬间,忽然反应过来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心几乎是立刻提到嗓子眼——万一他脱口而出“虞公子”,那可就全穿帮了。他很想给裴宿檀使眼色,然而对方是位盲人,完全无计可施。

虞知行正想抢先开口做个自我介绍,希望裴宿檀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却听对方先开了口——

“商公子,岑姑娘。”

虞知行先是大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心尖微微悬了起来。

他盯了裴宿檀一眼——他怎么知道自己隐瞒了身份?难道他派人盯梢了自己?

裴宿檀看不到虞知行对自己投来的防备的目光,但他在开口之前便已猜到了对方的反应。但他对虞知行心中的这点无伤大雅的警惕丝毫不在乎。

他微笑着请二位客人坐下,让下人奉上茶,然后丝毫没有废话,对无衣道:“去,把人请出来。”

虞知行知道他指的是焦浪及。

他没有动下人端上来的茶水,一心望着屋内,心里想着等焦浪及出来,自己第一个问题必然是问他为何会在云泥居士府上,第二个问题便是这么长时间他跟什么人在一起,然而等焦浪及出现的时候,打好的腹稿尽数抛到了脑后。

他望着从屋内缓缓出来的焦浪及,与三思同时倏地站起身。

“你的腿……怎么回事?”

焦浪及是坐在轮椅上出来的。

少林,住持院中。

普鉴大师端坐在蒲团上,虽然闭着眼睛,捻着佛珠,却停止了敲击木鱼,听着身后的人的汇报。

说话的是普鉴的师弟,广虚方丈。

广虚大师与少林圆寂的前任方丈广悟乃是同一位师父门下的弟子,年纪也不小了,完美继承了其师兄温和宁谧的脾性。

少林中像他这样上了年纪的僧人大多疏于锤炼肉身,转而攻内家心法,因此广虚在体型上与坐在前面的普鉴如出一辙,十分的心宽体胖。广虚大师平生没什么爱好,一件是喜爱各种花样的素菜,另一件便是他嘴巴上垂下来的两条长长的胡子,灰白灰白的,留了很多年,日日精心打理,相当顺滑有光泽,这等品质的毛发在少林这等露出来的地方基本没几根毛的地界显得十分稀有,已经成为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此时广虚正拿着登封官府整理的一折公文,给普鉴逐字逐句地念出昨夜发生在登封城中的桩桩命案。老和尚说话的时候,那胡子随着他嘴唇的动作不断地抖动,若是他高兴的时候,那胡子便能与上扬的嘴角造出个和谐嘚瑟的氛围,若是他心情很差,那胡子便恰好与紧皱的眉头相依为命,抖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比如此时此刻。

一夜之间,七桩命案,十三条人命,全城的恐慌。

普鉴虽然背对着师弟,也能想象出他那两条胡子抖得跟大地动时候的雄鸡尾羽似的,与他那语调一同传达出愤怒和震惊。

“此事惊动了刺史,官府已经在全力追查。”广虚念完了那命案清单,“师兄,我们要派人支援吗?”

普鉴无声地叹了口气:“先不急在一时,等官府有点结论再说。谈兵宴太耗人力物力,我们少林的精力有限,还是先将谈兵宴办完再说罢。”

广虚道:“师兄言之有理。然而此番十三条人命中有九条牵扯到红席上的各个门派,恐怕我们少林不能不出个声啊。”

普鉴:“还没到时候。”

广虚有些听不明白:“师兄的意思……难道此事果真与我少林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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