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洛连川废了这么大劲,不是为了换掉卷轴,只为了取陆衍一管血?
总之,她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让你刚才手贱救人,现在好了吧?局面越来越乱,神仙打架你遭殃。
姜沉离额头青筋直跳,想问问被迫献血的当事人有无头绪,但她的神智逐渐模糊,全身似火烧了起来——方才情急之中灌的一壶酒开始上头了。
她晕晕乎乎想,什么修炼之人,酒量还不如我那凡人之躯,小说全都是骗人的。
她又去瞧桌旁美滋滋吃宵夜的陆衍,那闲适姿态映在被酒精烧红的视网膜里,很是刺眼。
“——你骗我!”
伴随着一声娇憨的埋怨,陆衍眼前瞬间暗了下来。
“……”他扒下搭在头上的卷轴,眼中难得有点心虚。但姜沉离这会已经醉得不成人样,都敢往陆大佬头上扔东西了,自然没有察觉。
没个人样的姜沉离摇摇晃晃站起来,想去找陆衍的麻烦,然而脚下一崴,不仅麻烦没找成,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陆衍把从天而降的姜沉离接了个满怀,逗猫儿似的,随意往腿上一搁,压住她不安分乱动的爪子。
姜沉离浑身轻飘飘,觉得自己本可以九天揽月五洋捉鳖,可偏偏被陆衍治住动弹不得,憋得满脸通红,眼角慢慢噙了两包泪花。
她逐渐委屈,泪花越滚越大,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干嘛!好疼!”
“……”陆衍把她的手抓起来看了看,雪白的手腕果然已经泛起一圈红痕。他皱了皱眉,心说怎么比糕点还软,还没使劲儿就快要碎了。
陆衍打横抱起她往床边走,一路上还得忍受她不间断的挑衅,在经历了被牙咬、被拽头发、被掐脸、被扯耳朵等九九八十一难后,终于把这个醉鬼成功转移到了榻上。
姜沉离发泄够了,刚一碰到柔软的床铺,自觉捞过一旁的蚕丝薄被,把自己卷巴卷巴,与世无争地安睡了。
“…………”陆衍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颇为无语。他想了想,捡起掉在地上的一字卷轴,拿在手里兀自端详了一会。
半晌,他自言自语道:“既已问过你是不是无悔,这可不算是我骗你。”
他随即将它一抛,卷轴在半空中燃烧起来,还未及落地,就化成了灰烬。
*
逆霄阁是盈灭宗宗主的住处,洛连川站在逆霄阁的书房外,沉声问道:“父亲,找我何事?”
房门砰地被劲风扫开,但不见人影。洛连川抿了抿唇,迈步走了进去。
陆岳横背对着他,正凝视着墙上的一副无脸仕女图,听见他的脚步声头也不回,随口问道:“——知错了吗?”
洛连川直挺挺跪了下来,膝盖砸到坚实的地上,发出“咚”地一声巨响:“知错。”
陆岳横不可置否,从仕女图上挪开视线,走到洛连川面前:“错在何处?”
“连川不知。”洛连川跪在地上,整个人逐渐被陆岳横逼近的影子吞没了:“但既然父亲有此一问,想来是我不知何时惹得您不快。”
“狡辩。”陆岳横当即一脚踹上了洛连川胸口,冷冷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洛连川被踹倒在地,那副仕女图居高临下地悬在他面前,空白的脸上仿佛凭空生出嘲笑之意。
陆岳横那一脚毫不留力,洛连川胸中气血翻涌,又被他忍着剧痛压了下去,只剩下声音带着一点颤抖:“不知父亲误会了什么,能否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连川,你是个好孩子。”陆岳横发出一声绵长叹息:“但有些东西,合该不是你的。”
“父亲觉得暗杀之事是我做的?!”洛连川愕然抬头,露出苍白俊秀的脸:“我确与兄嫂早早相识,但她既与兄长结了契,我从未再生过妄念啊!”
他终于忍不住,咳出一口血:“若真的是我指使,怎会挑在各派高手聚集观礼的时候?再说,若非今日兄长发挥失常,仅凭那几个死士,根本伤不到他啊!”
洛连川跪在地上,眼里的热切恳求快要满溢而出,心却渐渐被凝重冰冷的犹疑占满——陆岳横的脸色太奇怪了。
他似乎根本没在听自己的解释,只是单纯认定了这个答案,可能是没有找到证据,又不敢全然肯定,一时便陷在了某种焦虑中。
他在担心什么?
洛连川暗暗打量陆岳横的脸色,试探道:“难道父亲觉得我对那伏金人故意留了手?您误会了,他们一族向来避世,我怎会认识?只是……”
“行了!”陆岳横拧着粗黑的眉毛,忙不迭打断了他:“今日那小子吃了亏,依他的性子,是断然不肯善罢甘休的。你既不肯承认,将来他发了疯要砍你,也别来求我。”
洛连川惨然一笑:“……您还是不信我。”
果然是因为伏金族,他想。
“我这个做父亲的已经提醒过你,不管是女人,还是别的什么,是你的终归是你的。”陆岳横有些疲惫地坐回靠椅,揉着眉头:“今日之事,就当你是为了完成我交代的任务,可以不追究——换下来的东西呢?”
“父亲教训的是,连川谨记在心。”洛连川握紧了拳,复又松开,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陆岳横。
红线为系,鎏金暗纹,通体漆黑——
赫然又是一份天道卷轴。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四以后每天可以多更一点啦,不出意外就是每晚晚上九点更。
第12章 碧绿师妹
姜沉离睡得迷迷糊糊,想去捞床头的手机,却只摸到了冰冷的雕花床沿。
她吓得睁开眼睛,终于想起自己身处一部小说里,甚至还一不做二不休嫁给了书里的反派大佬。
她头痛欲裂地坐起身,意识渐渐回笼——
昨夜她为给陆衍疗伤喝酒壮胆,接着欣赏了那道很像山寨货的天道卷轴,然后……
然后干了什么来着?她茫然坐在床上,转动生锈的脑袋,渐渐地,她在大佬怀里各种作妖的画面闯进脑海。
她双手颤抖地摸上脑袋,确认了一下它还是不是好生生待在脖子上——
这具身体酒量差也就算了,酒品怎么也这么差!
姜沉离揪着乱糟糟的头发自闭了一会,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掀开被子,然后松了口气。
她其实有考虑过婚后那啥生活的问题,但陆大佬嘛,一看就是那种“呵,女人你影响了我出剑速度。”的钢筋小龙男,娶她八成是因为那半罐砂糖,想来也对双修之事没多大兴趣。
不过——小龙男他人呢?
姜沉离洗漱完毕走出寝殿,虽是夏天,但早上的日头并不毒辣,甚至由于盈灭宗山势险峻,还颇为凉爽。
她一时兴起,低头打量殿前这传说中被人血染红的台阶。
阵阵惬意的山风里,她在台阶上来回蹦跳,玩得不亦乐乎,心想陆衍难不成是对糖葫芦爱屋及乌,才刷了红漆?
她被自己惊世骇俗的想法逗笑了,又想如果把这事说出去,那些嚼舌根的人会有什么表情,更是笑得扶在栏杆上发抖。
“你在笑什么?”
空无一人的殿前响起少女空灵的声音。姜沉离迅速转身,抬起手臂拦在身前。
那是一位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女,头上仅有一根碧玉发簪,结鬟于顶,发尾松松挽起,垂在一侧肩膀上。她穿着绑袖的湖绿翠烟衫,别着剑的细腰不盈一握,看着很是弱柳扶风,好似一吹就要倒。
姜沉离默默看了一眼对方的脚底:还好还好,有影子。
那少女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顺着姜沉离的视线往下看,颇为不解:“师嫂?”
姜沉离刚放下蓄起灵力的手掌,问言脚底一滑:“……你是?”
“哎呀!”那少女恍然大悟,捂住羞红的脸:“我忘了说——”
“我叫辛如寄,”她甜甜道:“是耀义长老的徒孙。”
辛如寄?姜沉离哽住,确认这是个把原著倒过来也找不出的名字,她完全没有印象。而且这人……为何不直接介绍自己师父?
姜沉离虽有些奇怪,但也无意打听别人的隐私,只好笑笑:“你好。”
“我从小跟陆师兄他们一起长大,经常来找他玩儿,没想到会吓到你。”辛如寄双手合十向她道歉。
姜沉离:“没关系……”
辛如寄环视一周,像是在找人的样子,姜沉离见状好心提醒:“陆衍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