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浔今甩了甩头,随后说起正事:“本宫要去冷宫,不知道王上……”
她在试探封镇的意思。
“娘娘放心。”夏子濯拱手道,“王上派臣保护娘娘说过,您的意思便是王上的意思。”
倒是很信任她。李浔今放心的去了。
冷宫旁的破房子并不是很显眼,李浔今找了好几遍才发现它的所在。她让夏子濯吸引开看守的那群下人,找了个缝隙溜了进去。
屋内很破旧,和王宫里其他富丽堂皇的宫殿很不一样。在屋子的尽头,一张木床上,有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正在缝制件衣裳。
看来,这就是赵婕妤让找的那个知道所有秘密的人。李浔今想。
她轻声走过去,保持了良好的仪态和涵养,想着给面前的女人留个好印象。
“您好,请问您是?”李浔今出声问她。
女子抬起了头。看到李浔今的一刻,几乎是呆愣了,保持着一个姿势很久没有动。
李浔今没搞懂,又问了一次:“您好,请问您是?”
女子眼眶红了,眼泪就要落下来。她吸了吸鼻子,身子挪了挪,腾出块地方让李浔今坐下,回答她:“哀家是前朝王君的妃子——欣荣夫人。”
欣荣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却不敢相认。
“原来是夫人,臣妾是黎妃。”李浔今没敢坐,行了一礼,继续站着说,“赵婕妤死了。她临死前跟我说,您知道很多秘密,包括林美人、史王后、王大人甚至是我的义兄黎茂。”
“贞儿死了?”欣荣夫人不敢相信,复喃喃,“明明昨日他还和我保证不会杀她,怎么今日就死了呢?”
李浔今准确的抓住关键字眼:“保证什么?夫人,您知道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欣荣夫人叹了口气:“一切的一切,前因四年前刑部王大人来找哀家那次说起。”
第27章 往事
四年前
沈婳已经记不清这是她被抓回明越的第几个年头了。从被长兄交出来到今天,她得不到女儿的一点消息。她被关在一座宫殿里,窗户和门都被封上,每日见不到阳光。十几个太监宫女围着她转,生怕她会脚下生风,再跑了。
只是别人不知道,她其实已经跑不动了。
因为,施泽武已经死了,被封潮一剑处死的。就连尸身的最后一点余热,也是在她怀里殆尽的。
爱的人不能陪她浪迹天涯了,她还跑什么跑。
她是殷北国最受宠爱的那个小公主啊。
还记得那一天,封潮派了几十个士兵把他二人团团围住。
封潮摆了摆手,再让人把他俩分开。他按着施泽武的肩膀,生生的让他跪在自己面前,问他:“施爱卿,通敌叛国,你可知是何罪?”
施泽武狂笑,然后说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话,长到时间久了都要记不清。沈婳当然怎么也想不到,这竟会是他这辈子最后的一段话。
他跪着,面对了苍天大地。
“臣自二十四岁承父位,任明越太尉,至今已十一载。臣不敢自称劳苦功高,但也担得起鞠躬尽瘁。王上应当知晓,三十年前先王起义,破大殷朝一统之局,故而今分裂为殷北、明越、月照、黔南、崇安五国。明越之所以强盛,不过是因为此处乃是先前起义中心之地,能够吸引那些有野心抱负之人来明越寻职。而今王上因女子伤臣子之心,将臣逼至绝路,臣为何不可弃暗投明,力助殷北国?三十年前,你我皆为大殷族子民。臣投靠殷北,不算忘本、不算叛国,忠的始终是大殷先祖,助的始终是我民族之强盛。”
他字字铿锵,砸在地上,也触了封潮的逆鳞。这明越,这天下,到头来最怕的就是民族二字。他的先祖是破了统一的人啊。
封潮蹙额,想让施泽武闭嘴。而最好的方式,就是杀了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施泽武被他穿了心脏,鲜血汩汩流在地上,当场就没了气息。
沈婳拼了命的挣脱开束缚,再去叫他的名字,他却是连手指都不能动一下了。
从那一天开始,沈婳就被关了起来。她就像只阿猫阿狗,到了吃饭的时候给点吃的,渴了的时候给点喝的,困了就被带到寝殿睡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唯一能让她高兴的是,封潮再也没有来看过她。她这一生唯一的执念,就只剩下找到她的女儿。
在她和施泽武被带走的那天,她把女儿交给了宫里的一个老宫女,让她把孩子交到自己的王兄手上。她是公主,孩子也是王家血脉,应该能好好的长大。
在此期间,她也曾千方百计的打听女儿消息,想知道她好不好,有没有过上不错的生活。
可惜,没人告诉她。直到,她遇见了明越国新上任的刑部尚书王兴之。
王兴之并不是他的本名。他本来姓齐,是殷北国人士,来到明越只为了找到殷北公主——沈婳。王兴之是他来到明越后,偶然得到的身份。原来的王兴之意外死亡,他便替了他参加了明越的国考,一路上爬,坐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
而今日,他也终于有机会接近明越后宫,去寻找公主。
见到王兴之的一刻,沈婳几乎是喜极而泣。太多个日夜,她都想念有关殷北的一切。她的思念,却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懂得,没有一个人能够感同身受。
说到底,是她太懦弱了。
“大人,您既然从殷北来,那您知不知道本宫的女儿现在怎么样吗?王兄待她如何?”沈婳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问她的女儿。
王兴之的反应很奇怪。他愣了愣,惊讶道:“公主,小主子没有和您在一起吗?殷北国君从未见过小主子啊?”
沈婳慌了也急了。她抓上王兴之的手不敢相信,眼泪也啪嗒啪嗒往下掉,重复道:“不可能啊?本宫当时把孩子交给了宫里的一位宫女,让她把孩子交给王兄。她怎么没照做呢?那孩子现在又去哪儿了呢?”
一连串的问,王兴之也回答不上来。只好先安慰她:“公主别急。既然小主子是在殷北王宫消失的,那她就一定还在殷北王宫里。您知道的,王宫守卫森严,别说孩子了,就是兔子也跑不出去。”
沈婳在他的安慰下,情绪缓了缓。但她没办法不焦急,也没办法停下思念,那毕竟是她的骨肉。
王兴之随后,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
他靠着自己的尚书印,让沈婳身边的侍女柳絮出了宫。前往殷北,探寻小主子的行踪。
虽然殷北国君并不知道小主子的下落,但柳絮可以到殷北国的奇人异士那里买消息。殷北就是这么个神奇的国家,一些人的手里有着王君都不知道的秘密。他们有着极高的职业素养,不会告诉与这秘密有直接关系的人,但会标上极高的价钱卖给与之无关的其他人。让大家吃个瓜,找个乐。但买家万不能把秘密告诉其他人,否则就会被人追杀,死无葬身之地。所以,除非万不得已,也没有人会和他们做买卖。
柳絮花了千万两银子,才从一位奇人口中得知,公主的女儿被那位老宫女带到了其他王室的手里,上请封为了郡主。而殷北王君,并不知道自己新封的小郡主,其实是自己王妹的亲生女儿。
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啊。
沈婳一直和王兴之保持联系,而柳絮则在殷北呆了三年。
*
“所以,这就是夫人和王大人以及柳絮的关系。那么黎茂与史家呢?他们又是怎么掺乎进来的?”李浔今听了很久,问她。
沈婳微叹了口气道:“这就又要从半年前讲起了。”
半年前,封潮驾崩,封镇继位。封镇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殷北国表达诚意,送两位女子和亲,并派一位王爷留在明越做质子。
黎茂自荐去往明越,还和王兴之有了联系,想要找到明越的漏洞,吃掉明越国土。
殷北国王君默许了这件事。
史家早在封潮在位时便有了某朝篡位的心思。那时封潮整日昏庸无道,饮酒作乐,前朝六部都被史家党羽占据。
黎茂于是和史晖一拍即合,联合王兴之与其他大人,打算里应外合,一举推翻封家的统治。而赵家与赵婕妤,只是这场斗争的牺牲品。
其实早在赵婕妤微服前,她的命就已经岌岌可危了。黎茂已经有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那日,茂儿来找哀家。他和哀家说,贞儿的所作所为已经对大局不利。”沈婳谈及此,面上染了悲伤之色,“哀家当时苦苦求他,最差了也要留贞儿一条命。那孩子虽然有时蠢笨了些,人还是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