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说了第一句话,便被陆谨沉打断:“去了遗州?她一个人去的?没和……没和二皇子一起?”
“薛姑娘带着雪扇去的,二皇子没有去。”荣玉忙道。
陆谨沉心里涌出铺天盖地的欢喜,这么说……他们没在一起?
遗州他是知道的,薛镜宁的母族阮氏就在那里,所以她只是去自己的母亲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看看?
“你接着说。”陆谨沉努力掩下激动。
荣玉便接着说道:“我谨遵小侯爷的吩咐,见薛姑娘准备离开铎都,忙带了一队高手暗中保护。不过,这一路上不止我们的队伍在保护她,还有二皇子派的高手也在暗中护送。二皇子的人也知道我们的存在,但是他们戳穿也没有找茬,我们相安无事,一起暗中将薛姑娘安全地护送到了遗州。”
陆谨沉蹙眉:“继续说。”
荣玉又道:“我们到了遗州后,依旧暗中保护着薛姑娘,二皇子的人也没走,和我们一样在暗中保护。”
陆谨沉听得烦闷,他不想知道左悠年做了什么,只想知道……
“她在遗州过得好吗?”
荣玉忙回道:“薛姑娘过得很好,她在遗州租了一个小院,平时就和雪扇在小院里织织荷包,有时候一起上街买东西,看起来还算宽裕。”
陆谨沉稍稍放心,快步往外走:“今晚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出发去遗州。”
荣玉一愣,忙追上道:“爷,我还没说完,薛姑娘这会儿不在遗州!”
陆谨沉顿住脚步,简直想踹他一脚:“那她现在在哪里?你赶紧说清楚!”
荣玉连声道:“在京州!在京州!薛姑娘前些日子从遗州去了京州乡下,我派人暗中保护着,请小侯爷放心。”
陆谨沉脸色顿变,所有的欢喜在霎时间消失无踪。
她……她回了京州。
是去找她的“宵哥哥”吗?
*
当夜,陆谨沉喝得酩酊大醉。
他不敢去京州了。
如果他赶去京州,看到的却是薛镜宁与别的男人恩爱的场景,不如杀了他。
他昂起头,又灌下一壶酒。
突然,一只手劈手夺过他的酒壶:“陆小侯爷,你这都多少次借酒浇愁了?”
陆谨沉睁着朦胧的醉眼,呵笑一声:“是阿席啊……你又不能跟我喝酒,管我做什么。”
来的人是五皇子左席涯。
陆谨沉和左席涯年纪相仿,自小一起长大,不是兄弟胜似兄弟,陆谨沉见了别的皇子,终归要叫一声皇子殿下,但是对左席涯却总是直呼其名。
不过,因为左席涯从来不喝酒,所以陆谨沉想借酒浇愁时,要么去找酒鬼朋友,要么独酌独醉。
左席涯叹了一声,他对陆谨沉和薛镜宁之间的事不说了解得一清二楚,也知道个七七八八,本来以为陆谨沉这次去了月兰,回来就能放下,没想到还跟从前似的,难受的时候就灌醉自己。
“阿沉,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左席涯给陆谨沉倒了一杯清茶,让他喝下去去酒气。
陆谨沉却惨然一笑:“你不懂。”
“不过就是人家姑娘为了躲你去了外地,你就这么消沉?实在不行,再像从前那样穷追不舍呗,不比在这里喝闷酒强?”左席涯劝慰他。
“你不懂!”陆谨沉从他手里抢过酒壶,咕噜咕噜又灌了一大口,才跟他说起“宵哥哥”的事来。
他喝醉了,说的话断断续续的,左席涯认真地听完了,才明白来龙去脉。
“照你这么说,薛姑娘和她的‘宵哥哥’从小一起长大?”
陆谨沉苦笑:“嗯。”
从薛镜宁去了乡下庄子,他们两人就相识了吧。
她最孤苦无依的时候,“宵哥哥”就在她身边陪着她了,也难怪她心心念念着他,说梦话都会叫“宵哥哥”,他拿什么跟她的“宵哥哥”争?
左席涯暗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提醒他:“她如果真的喜欢她的‘宵哥哥’,那么青梅竹马长大,早就在一起了。”
陆谨沉微怔,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
左席涯嘴角噙笑,继续提点:“所以啊,那个时候没在一起,这会儿也未必会在一起。”
陆谨沉渐渐坐直了身体,喃喃道:“说得也是。”
就算薛镜宁曾经真的喜欢过“宵哥哥”,他们之间肯定也有不能在一起的原因,那些阻碍不会因为过了一两年就消失了。
更何况,薛镜宁嫁给他之后,已经喜欢上了他,作不得假!
她现在是喜欢他的。
就算对他失望了,也未必会回头找别人。
他不应该这么早就放弃!
左席涯见他已经醒了酒,一字一句地跟他说:“你和薛姑娘现在唯一的联系就是你了,只要你放弃,那么你和她就真的全无关系了。如果你能接受这个结果,那么你就放手。如果你不能接受,那么你就必须坚持。破镜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补的,但是努力修补的话,总归会比之前好。”
陆谨沉彻悟:“多谢!”
*
翌日,陆谨沉便安排好了庶务,独自一人快马去了京州。
没日没夜地赶到了京州后,他马不停蹄地去了薛镜宁的小院。
可是,这小院却杂草丛生,似乎没有人回来住过,连陈宵都没再来打理的样子。
他记得,他就算从薛忠手里买下了院子,也没有派人去收回陈宵的钥匙,因为那钥匙是薛镜宁给的。
那么,陈宵为何没有再来打理?薛镜宁回了京州,又为何没有回自己的院子住?
会不会,她去了陈宵家中住……
陆谨沉的心直往下坠,一时悔恨没带上荣玉来,当时也没向他问个清楚。
只好连忙在附近到处找人问薛镜宁的消息。
薛镜宁长得貌美,后来又离开这里嫁去了侯府,肯定是这片庄子无人不知的人姑娘。
果然,他拦住一个大婶一问,那大婶立刻就回道:“你要找镜宁啊?”
“是,您知道她?”陆谨沉眼睛一亮。
大婶看着他高大英俊,气质不凡,因而不敢怠慢,忙道:“镜宁这次回来,还带回了一个小姑娘,她们一直住在秋娘家里呢,秋娘家就在不远处,你跟我走就是。”
“好,多谢!”听得大婶说的是“秋娘家”而不是“陈宵家”,陆谨沉顿时舒了一口气,紧紧皱着的眉宇松开了些。
两人很快到了一个小院前,这座小院比薛镜宁的院子小一些,不过外面的杂草都修剪过,一看就是有人住的。
大婶在外面敲门,喊道:“镜宁,来开开门,有客人来了。”
“福婶——”院中传来一声娇声,听得陆谨沉心头一紧,心跳无法抑制地越来越快。
是她!
只听得嘎吱一声,院门被从里面拉开:“福婶,谁来了?”
话音刚落,薛镜宁就怔住了。
“软软。”陆谨沉定定地看着她。
一时,两人无话。
福婶朝两人左看右看,咳了一声,尴尬道:“镜宁,这位公子说是你的朋友,婶子就将他带来了。如果你们不认识,婶子这就赶他走。”
“的确……是我朋友。”薛镜宁艰难地应了一声。
福婶是个热心肠,从小到大没少帮她,这会儿若叫福婶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必定会很自责的。
她不想福婶自责,只好收拾起情绪,扬出一个笑来:“我和他好久没见了,这一下突然见到,我还反应不过来。谢谢福婶带他过来。”
福婶松了一口气:“是你朋友就好。那你们好生聚聚,婶子回去做午饭了。”
“嗯。”薛镜宁笑笑,“明天我和秋娘做了甜糕,给婶子送过来尝尝。”
福婶笑得眼尾的褶子都聚在了一起:“好,我家虎子最喜欢你们做的甜糕了。”
薛镜宁笑盈盈地送走了福婶,转过脸来时已将笑意卸下,冷淡道:“进来吧。”
陆谨沉贪婪地看着她,一刻也不想挪开目光,跟着她进了院子。
“镜宁,谁来了呀?”秋娘从厨房里走出来。
秋娘比薛镜宁大几岁,前些年嫁了个男人,结果那男人没过多久就病死了,秋娘也不改嫁,就独自一个人守着这个小小院子。
雪扇去别家拿东西去了,因此家里只有秋娘和薛镜宁,秋娘之前没见过陆谨沉,不认得他。
薛镜宁和秋娘一起长大,两人自小无话不谈,这次回来,她将自己去了铎都的这一年多的事都跟秋娘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