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棠回道,“没关系,我可以再等等。我如今肚子大了,最要紧的,是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其他的事,我也想暂且放一放。”
现下,赵环翠母女俩攀附皇恩失败,都被困在了皇庄里,程涧被杖刑后,就一直在养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们暂且都消停了,黎棠也想休息片刻。
林熙兆道,“我还是想让庚桑隽亲自给你把把脉。他常年云游四海,见过的疑难杂症多,经验丰富。只有他说你没事,我才能放心。”
黎棠对他笑笑道,“我想我是没事的,程涧给我的零食不多,我也没吃多少,过了这么久了,我的身体也恢复了。”
“但愿如此。”
话虽如此,林熙兆一向谨慎,现在对待黎棠又更是加倍谨慎,他还是无法完全放心。
第二天,被打得昏了过去的冯双桐,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冯彩琴见她醒了,赶紧端了汤药去床边。“双桐,我的儿,你可终于醒了,疼得厉害吗?”
冯双桐虚弱地对冯彩琴道,“姑姑,雪如和绮妍这两个贱婢害我!定是她们俩跟黎棠告了密。您一定要帮我报仇啊!”
冯彩琴安慰她道,“你都这样了,还是先喝药吧。养好了身体,才能报仇啊。”
冯双桐道,“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一定要加倍还给她们。”
冯彩琴见她情绪激动,便道,“昨天晚上,看着你伤得这么惨,姑姑我痛定思痛,苦想了一晚上,我已经有了一个报仇计划。害了你的,何止是这两个贱婢!欺负过咱们的,都得付出代价!”
冯双桐一听,情绪更加激动起来,“真的吗?姑姑,你快说。”
冯彩琴把药喂到双桐嘴边,道,“你先喝药,等你喝完药,咱们姑侄俩,好好地从长计议一番。”
又过了一日,一大早,紫陌匆匆来到卧房里,“小姐!”
黎棠问,“何事?”
紫陌道,“文然死了。送饭的人一早发现的,尸体凉了。”
第60章 断肠之毒
“死了?是怎么死的?”黎棠有点惊讶。
紫陌摇摇头,道,“还不清楚。也许是伤势恶化,也许是另有原因,薛濛姑娘在那儿检查。”
“我去看看。”黎棠说着便起身,走出了卧房。紫陌赶紧跟上去扶住她。
黎棠带着紫陌来到小厮们的卧房,此时,门口已经围了几个看热闹的下人。
紫陌喝道,“都在这儿围着做什么?还不干活儿去!”
那几个围观的,才极不情愿地散去。
黎棠进屋去,瞧见薛濛正在查看尸体。“薛濛,怎么样了?”
薛濛道,“我初步怀疑是中毒。不过,只有开腹验尸,才能完全证实我的猜测。”
黎棠仔细看了看文然的尸体,她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不过,薛濛毕竟是锦衣卫千户孔毕的师妹,她说的话还是十分可信。
黎棠问道,“你为什么说是中毒呢?”
薛濛道,“他外表除了屁股上的皮外伤,看不出一点异常,自然就要往中毒去想了。”
黎棠不解道,“中毒的人,不是会嘴唇、指甲发黑吗?”
薛濛道,“你说的是寻常的毒物。高手研制的毒,中了之后并不易察觉,甚至能瞒天过海。”
说着,薛濛从腰间的牛皮工具袋子里取了一根银针,刺进了文然的腹部,再取出来一看,银针变黑了,还沾着暗沉的淤血。“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黎棠恍然大悟,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有眉目了?开腹之后,能看出来什么?”
薛濛道,“有一种毒,名叫在天涯,取自‘断肠人在天涯’这一句。它是米粒一般大小的小药丸,既容易下毒,又不易察觉,近来颇受欢迎。”
这种毒先用麻药包裹,又以不易消化的药衣包裹,服用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药衣化尽才会毒发,这个时候,毒药差不多就到了人的肠子里,所以主要损伤人的肠子,让人肠穿而亡。又因麻药已经先发挥功效,所以毒发之时,中毒之人也不会有痛苦之状。尸体表面看不出什么,其实肚子里已经烂了。
黎棠眉头一蹙,立刻陷入了沉思。有人给文然下了这种毒,是想让他死,而且还要看不出来是被毒死的。如此一来,自然就成了死于被责打的外伤。
奴仆被打死了,自然就成了她狠辣、苛待下人的铁证。传扬出去,再添油加醋,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子?
黎棠这么一盘算,凶手到底是谁,简直是呼之欲出。冯彩琴为了报复她,竟然闹出了人命,黎棠光是想想,就恨不得把她剥皮抽筋。
这时,绿翘急急忙忙地赶来,“小姐,文然的哥嫂得了消息赶了来,正在大门外嚷嚷林家打死人呢。”
“我还没发话呢,就有人先擅作主张了。”黎棠咬牙切齿道,“好啊!我倒是要看看,冯彩琴这贱婢还有什么幺蛾子!”
黎棠走出了房门,来到了大门前的院子里。隔着老远,她就听到了大门外的大声吆喝。
“大家伙儿,都来看看呀,林家活活打死了我弟弟,还把我们拦在外头,不让进去给他收尸,这是有多狠毒呀!”
大门外来了一对中年夫妇,他们是文然的姐姐和姐夫。
绿翘怒气冲冲地上前,喝道,“作死啊!瞎嚷嚷什么呢?再胡说八道,我非要亲自把你们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文然姐姐冲着绿翘道,“我们要见我弟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平白无故地没了!”
此时,他们看到了院子里的黎棠,更加激动了,一边试图往里冲,一边高喊着,“让我们进去!我们要见林家管事的!”
“林府是你们想进就进的吗?”林家看门的小厮刘善和刘良兄弟二人,立马拦住了他们俩,把他们推倒在门外。
黎棠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肢体冲突,一言不发地看着。
他们又爬起来,硬挤了半天,也没能挤进一步,文然的姐姐和姐夫眼看这一招是不行,只能放弃耍无赖。
他们俩就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的黎棠,文然的姐姐大喊道,“林夫人,我弟弟被林家打死了,你们林家怎么着,也得给个说法吧!要不然,我们就在这门口守着不走了!”
绿翘横了他们一眼,然后,吩咐看门的小厮兄弟俩,“你们兄弟俩可把大门看好了!这儿是当朝内阁大学士、正二品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府邸,谁敢在这儿撒野滋事,不必废话,直接乱棍往死里打!”
看门小厮刘善应道,“绿翘姑娘放心,没有主人开口,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文然的姐姐见硬闯不行,只能先服软,对看门的刘家兄弟道,“两位大哥,我们也没想滋事,我们就是想见你们家夫人,还请通传一声。”
“让他们进来。”
吩咐完了,黎棠转身来到橘子树边,坐在秋千上。
文然的姐姐、姐夫走进了林家的院子,东张西望着,走到了黎棠的面前。
黎棠问道,“你们倒是说说,要什么说法?”
文然的姐姐道,“我弟被林家打死,林家自然是得赔我们银子啊!林夫人,您这是头一回当家,不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吧?”
黎棠慢慢地抬头,冷冷地瞟了他们一眼,“是吗?”
文然的姐姐听不出黎棠的厌恶,以为她是真的不懂,还得意地给她讲道,“这、这大户人家都是这样的规矩啊,您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打听打听。我们也不是无端生事的人,只要给个几百两,我们也就闭嘴了。”
黎棠道,“文然要是个忠仆,为林家尽忠而亡,林家自然是该好好补偿其家人。可是,他是个算计主上的罪奴,他是怎么死的,是谁害死的,还没有定论。你们是听了哪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撺掇,竟有脸来要银子?”
文然的姐姐一听这话,又耍横道,“林夫人,您这是打算一张嘴就把这事儿揭过去了?没那么容易!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没了,林家要是不拿出诚意来,我马上就去衙门告你们!虽说我弟是奴仆,可也没有白白打死的规矩!我们可不怕把事情闹大!”
黎棠也不想废话了,吩咐道,“绿翘,叫人来赶出去吧。”
绿翘早就听不下去了,得了命令,立刻撩起袖子上前,“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家夫人面前耍横,滚——要是不滚,我就让人把你们捆了丢猪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