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调出手机通讯录，给凌辰拨了过去，她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希望他能接起自己的电话。可电话那头还没接通就传来冷冰冰的机器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比机器声更冷的，是项倩的心。
她突兀地站起身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整理设备，拿上手机和车钥匙就往外跑，边跑嘴里还一边同同事们说着，“帮我收一下东西！”便只留下一个匆忙离开的背影。
大家从没见过项倩这么着急的样子，印象里她做什么事情都是游刃有余的，即使有什么突发状况也能冷静理智地解决，像今天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冬天，天黑得总是格外得早，碰巧现在是下班高峰，项倩心里再着急也只能堵在高架上无奈地等着，她一手撑在车窗上，一手抓着方向盘，手指在上面轻扣着。两旁树立的高楼，一家家灯火被渐渐点燃，泛滥橘黄色的灯光即便是窗外的人都能感到阵阵暖意，是那么温馨。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冬至。如果他们和好，如果他今天没上班，他们本可以和平地相对而坐，一起吃一顿饺子庆祝这个日子，庆祝他们相识的第一个冬天。
再不济就是把昨天没吵完的架继续，也许还是得不到什么结果接着冷战下去，但至少凌辰在她面前，是鲜活的。
而此刻，她却无法确定，他是否平安，是否依然和她呼吸着同一片空气。
耳畔只有一遍一遍的机器声，项倩又尝试着给沈长清打了通电话，谁料那头传来的又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她的心更慌了。
他是不是在忙，是不是因为凌辰不太好所以分身乏术，项倩脑海里迸发出无数种可能，她突然就后悔了。
如果昨天她没去1933，如果凌辰没有来，如果凌辰来的时候她没有激他，没有和他斗嘴，没有对他冷嘲热讽，现在的结果会不会是不一样的，他们会不会还有很多个以后。
可是没有如果，人生没有后悔药，这一切就那么□□裸地发生了，而她无力改变。
车流开始向前涌动，项倩踩着油门疯狂地开向机场。
刚把车停好，便立刻拔下钥匙拿起手机往里面跑，照着指示牌才勉强找到了问讯处。
项倩手搭在台面上大口喘着气，咽了下口水才缓过来，气息不稳地开口，“你好，我想问一下刚才出事故的飞机现在状况怎么样了？”
“您是乘客的家属吧，目前两架飞机都没有乘客受伤请您放心。”
“不是，”她摆摆手，“我想问机组人员的状况怎么样了，机长受伤了吗？”
“机长因为受到剧烈的撞击碰到了头部，身体上可能也有些骨折，至于其他的我们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他们目前被送医院去检查了。”
“哪家医院你知道嘛？”地勤小姐姐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项倩想找个熟悉的人问问情况，可找了一圈也没看到，金菁今天大概没上班，上次一起出去玩的那几个小伙伴出现在机场的概率就更小了，她想不到还可以去问谁，决定再给沈长清打个电话碰碰运气。
没想到这次电话竟被顺利接通了。
“喂。”对面的男人声音依旧清冷，“项倩？”
电话接通了项倩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问他，见她不说话，沈长清继续说道，“我刚落地在处理文件，所以没接你的电话，怎么了？”
“我……我想问问，你知道凌辰在哪家医院吗？”
“这个啊……”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在青山医院。”
项倩本以为沈长清之前在飞行，未必知情这件事，却没想到他给出了答案，话一旦从他嘴里说出口，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让她不能再有意思侥幸和虚妄的猜想。
只是沈长清有点纳闷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项倩努力回忆着来时的路线才终于找到停车的位置，她急匆匆地跑着，头发在风中飞舞显得乱糟糟的。她跑得快，看到前面有个人却来不及刹车，一不小心撞倒了那个推着行李的男孩。偌大的两个行李箱顷刻之间摔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项倩拨开挡在脸上的头发，立马俯下身替他把行李箱扶起，男孩见状刚想说些指责人的话，却在看见项倩抬头的瞬间把话咽回了肚子里，转而说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没事吧？实在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没关系没关系，”男生摆摆手，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下定决定开口，“我可以加你个微信嘛？”项倩微微一笑说着抱歉便转身离开了。
开车时她就在想着，待会儿要去哪里找凌辰，自己头先早该问清楚他在哪个科室，可转念一想这么着急被送去的，大概在急诊室。坚定了这个想法，她一下车扭头就往急诊室的方向跑。
天色已晚，急诊室里却依旧忙碌，丝毫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医生和护士就如同机器版不断地运转着，维持着这里的秩序。
项倩着急地用眼睛四处搜寻，企图找到凌辰的身影，可映入眼帘的却是无数满身鲜血的病患躺在病床上，推着病床的医生口中还大声喊着“让一让”。
痛苦的□□不断传入她的耳朵里，让她愈发不安和焦虑，连带着耳朵里都发出轰隆隆的蜂鸣声。
项倩顾不得这么多只能拉着一个不算太忙的护士的手，询问凌辰的情况。
“凌辰？我没听过这个名字，应该不在这儿。”
不在急诊室的话，他会在哪里？项倩冲护士道了谢，转头朝另一幢楼跑去。今晚夜色依旧很美，无数闪耀的星却没有一刻能指引此时的她找到方向。
因为着急而流下的汗水碰上凛冽的寒风，瞬间只觉得冰凉刺骨，如同她此刻无助的内心一般。
电梯口排列着琳琅满目的按钮，项倩定了定神按了普外科决定去碰碰运气，她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了。
电梯里挤满了人，项倩无法通过他们的表情辨认出他们此刻内心的想法，是不是同她一样不知所措亦或是悲伤，只是她的内心应该显而易见。
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别那么慌张，试图在狭小的空间内稳定自己的情绪，可“叮”的一声电梯门一打开，她又慌忙地跑了出去，险些因为光滑的大理石而滑到。
这层楼安静得异常，比起刚才慌乱的急诊室，这儿静到仿佛都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静到项倩能听见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声响，哒哒的脚步声传遍整层楼，仿佛还能听到回声，走廊上的护士都忍不住回头看她几眼。
每一间路过的病房她都会探头往里面看一看，哪怕有些乌漆墨黑的她根本看不清都有谁，她只是生怕错过凌辰出现的可能性。
项倩生平第一次有了奢望，她想凌辰平平安安的，无论让她拿什么换都可以，只要她有，她便愿意。
她拿起手机一遍遍地拨着电话，企望他平安做完手术，或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忘记开机了而已，在某个瞬间突然想起来，她便能第一时间听到他的声音。
可他没有。电话那头传来的依然是冷冰冰的机器声。
项倩走遍整层楼，最后停在了手术室的门口，那里没有一个人，只剩下亮起的红灯。她不知道里面是否是凌辰，更不知道如果不是，她还能去哪里找他。
第30章
项倩有想流泪的冲动。
这般无助的感觉她从来都没有过，是那种无论她多么努力都无法挽回这一切的无助感，在生死面前她也不过是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她没有资格和命运谈条件，除了妥协她什么也做不了。
项倩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可以去哪里，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宝贝儿，在这儿干嘛呢？”
项倩不可置信地回过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此时此刻，她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更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凌辰刚在楼梯间里抽完烟，进来就看到一个身影孤立无援地站在那儿，只一眼他便确定了那是项倩，只是他不解为何她会出现在这儿？
项倩回头的瞬间，他便看到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和脸颊侧因为汗水而粘住的碎发，在这个格外寒冷的冬夜她竟出了那么多汗，都发生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