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皎皎问了一圈,也不强迫,毕竟这只是查民间传闻,又算不得公案。
但是这传闻中有一个说法不可忽视——丑鬼只害美人。这么说,这衙门上下的差役,可都真够自恋的。
何皎皎回府后见沈寒在花架下午睡正香,自己便悄声准备着探索用的行囊。
她来到厨房里拿了一包干粮,却见小厮初九正蹲在灶旁,用烧火棍搅灭灶里的火。
初九生的眉目清秀,却十分怕羞,因只有十三岁,尚且还是半个娃娃,平日里被管家派做些轻活。皎皎见他的手已经摸锅灰摸的黑乎乎的了,便朝他蹲下笑道:“初九,快往我脸上抹一把。”
初九听了这话,登时那小脸就红若流霞了。他举着手呆呆望着皎皎,不敢行动:“何大人……”
皎皎背着行囊正急着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初九的小手腕捏着,就把他的小黑手往自己脸上按,抹了几下后又笑问:“够丑了没?”
初九噗嗤笑了,把头摇得像鹤儿鼓:“何大人怎样都不丑。”
“你这小子也会拍马屁了。”何皎皎只一笑,匆忙离了厨房。
暮色时分,皎皎驱车来到了黑烟林外头,她背着行囊,着一身夜行服,提了盏防风灯便下了马车。
这黑烟林白日里松篁交翠,群蕊争妍,丛丛花发,簇簇兰香,不数罗浮仙境,也算得上是人间香雪海了。
可是暮色降临时的黑烟林,会不知从何处冒出虚迷黑烟来,虽说这烟不似那障气有毒,但黑烟浓时正是传闻里丑鬼出没的时候。
皎皎一鼓作气进了林子,她一向冷静大胆。何况这次探险只是存心好奇而已,又不带累旁人,这谜底早日不解开,平安都的百姓就一日不得安宁。
夜晚的黑烟林,景致果然与白天大不相同了。阴风飒飒,黑雾漫漫,白天的鸟语花香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荆棘丛丛,乱石磷磷。
何皎皎淡定走着,连大气都不曾多喘一口。她只仔细照着周围,灯影下都是些草木,未见有任何鬼怪的踪影。
就在此时,远处却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还伴随着人,亦或是某种野兽大声喘息的声音。何皎皎仔细分辨着声源,她发现那声音正朝着自己走来。
定是自己手中的灯,吸引了那个声音。何皎皎也不慌乱,吹熄了灯,只从背囊中悄声掏出一把匕首来,静静等待着。
那声音似乎因为看不见光亮了,忽然停了下来,但粗重的喘息还在继续。
片刻后,那沉重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似乎那“野兽”离何皎皎更近了。这么大的声响,并不像是人类走动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眼看到了自己面前不远处了,何皎皎便缓慢的蹲在身旁的粗树后面了,她连呼吸都屏住了,只仔细听辩着声源。
那声音却像是有两个交缠在一起,一个只沉重喘着,另一个发出了隐隐苦吟。
突然,就在此时,一声哧啦啦的布响。
“受死吧!”一声狠戾的男声。
何皎皎听见这奶声,心中一惊,沈寒!?
紧接着一声女人的哀嚎,响彻了整片森林。
她赶忙吹燃了火折子,把手中的明灯点了起来,眼前的一切都看的真切了。只见沈寒穿着天蓝缎绣弹花暗纹的锦衣,一幅飒爽英姿,拿着卷轴画正指着他击中的“鬼怪”。
再看那倒地哀嚎的“鬼怪”,竟是相互搀扶着的一男一女?
那男子穿着碧霞云龙纹锦衣,衣服已经被荆棘扯的破破烂烂,他秀面惨白,眼见着只有一口气了。那旁边搀扶着的胖女人,也早已一身褴褛,她捂着胳膊直喊饶命,再细看这女子竟是……
“金何夕!”何皎皎大呼着向她跑去:“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皎……皎皎,是你吗?”金何夕看见皎皎脸上抹着锅灰,一时间不敢认了。
沈寒听见自己打了的人,竟是何皎皎的旧相识,脸上的阴冷傲气瞬间变成了呆傻的愣气:“你们……认识?”
“她是我同是白耳族遗民,金圣女金何夕。”何皎皎上前想扶着金何夕,却只听见金何夕大声呼痛:“哎哟吼!我胳膊断咯!”
沈寒听这不男不女的声音只觉心中一麻:“喂,我只一击试探,没下杀手,放心吧断不了。”
金何夕平息了片刻后,果然发觉胳膊并没有断,她忙着招呼皎皎,帮忙把身旁的那男子扶起。
“这位是……”何皎皎看着那散发着清冷之气,身型弱不禁风的白面男人,直语猜道:“莫不是……废……太子?”
金何夕点了点头:“正是。皎皎,求求你了,救救我男人吧……”
似乎废太子赵星川在一息尚存中听清了金何夕的话,他使劲全力挤出了一句话:“别……胡说……谁是你男人……”
何皎皎只觉汗颜,都这个时候了,先救人要紧。
沈寒本是冷眼旁观的,他听说那人是废太子,就上前去打量了一番,眼神里却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像是怜悯,又像是一丝欣慰。
沈寒背上废太子,何皎皎搀扶着金何夕,四人吃力地摸出了黑烟林,上了马车便打道回府了。
四人走后,林中几人呆过的地方,却迅速聚集了几个黑影,那几个黑影聚头后,嘶鸣了一阵,似在交谈,交谈之后很快又作鸟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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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废太子废无可废
子时,何府。
废太子赵星川刚被搁置在皎皎房中的地铺上,便即刻没了声息,何皎皎见他额上肿着鹅卵包,再一掀开左右眼皮子,直叫道不好!一颗瞳孔已经散大了。
金何夕只站在一旁紧紧揉捏着裙摆,满眼都是焦急。何皎皎告知沈寒让他暂且回避一二,又矫称金何夕是白耳族的医女,让她留在这里帮忙医治。
沈寒出到门外,在月色下望见自己指甲上红色的六芒星淡去了。这六芒星和那晚东逝的流星,都应在了东宫太子赵星川身上了。
但他转念一想又有疑了,此前六芒星劫,都应验在文之极才、武之重将身上,这次却应在一个废物点心身上,莫不仅因他是储君之位?
皎皎见沈寒出去了,便急着把门插了。看见他在窗子上影来影去,想是也替伤者悬心着急。
金何夕只急的大脸盘子都是腻汗:“皎皎……星川他……怎么了?”
“他的头可曾受过重创?”何皎皎动作利索,把赵星川铺旁的梨花木圆桌使劲推到了墙角根儿,留出宽敞的空地来,又把手伸往黄铜脸盆子里仔细洗手。
金何夕只往废太子身旁凑去,泪花儿盈了满脸:“重创?他是在黑烟林里闯撞时跌了一跤,不巧额角撞了块土砂巨岩,很要紧吗?”
“来不及了,他现在应该是急性硬膜下血肿,必须马上手术!”说罢何皎皎捏着金何夕的肉肩膀:“何夕,现在冷静别哭了,我们俩合作手术,他还有得救!”
金何夕被何皎皎这一晃,果然不哭了,大大的诧异已经溢出了圆脸:“皎皎,你在说什么,什么硬……血肿?手术又是什么?
……
何皎皎只觉脑中一击,眼前这个金何夕,难道不是从前的金何夕了?临床里这么重要的急症手术,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面无表情扑克脸,下一句?”何皎皎忙打出了神经外科的顺口溜来试探。
金何夕只摸着后脑勺,愣在那里不说话了。
好了,她不是失忆了就是触了什么猫腻了,皎皎判断完毕,也不再迟疑了,她命金何夕帮忙,把昏迷不醒的赵星川抬进了密室的台子上。
金何夕进到这实验室里,她望着这奇异的房间,眼里只有摸不透的惊愕:“这里很眼熟……”
“眼熟就对了。”皎皎也不待她发问,忙吆喝着:“何夕,不管你有多少疑问,都暂且搁置,现在我需要你帮忙。”
何皎皎忙着给器械消毒,她命金何夕把赵星川的头发剃光,金何夕犹疑了一瞬:“剃度?这是要做什么法?”
还未等皎皎回应,她就选择了信任,拿起刮刀马上给赵星川来了个卤蛋光。
准备好一切,何皎皎又命她出去多拿了几盏油灯摆在废太子身子周围,这做实了像是巫神要念咒做法了。
何皎皎用纱布蒙起脸,庄严的举起手术刀,那刀刃在明灯下滑出一闪寒光:“骨瓣开颅硬膜外血肿清除术,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