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我家主子姓郑。”
素莲一愣,姓郑的她只认得一个,便是郑寒问,素莲回头看向自家小姐。
程茵自然也想到是谁,不知他又有什么花样,半点儿都不感兴趣:“劳烦告诉你家主子,我今日不便与他相见。”
说着转身欲走。
回身的功夫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一个人。
程茵往左他便往右,程茵往右他又向左,堪堪拦住去路。
程茵心下一恼,抬眼看去,不是旁人,又是郑寒问,眼下已经恢复干净清爽的形象,不似那日煤堆里爬出来似得凄惨。
二人对视,郑寒问迎着骄阳满目笑意:“茵茵。”
程茵垂着脸不答。
“我就知道旁人说出我的名字你不会去,所以我亲自过来请你,随我走一趟。”
“我哪都不去。”程茵斩钉截铁。
“我为你准备了东西,哪怕只要你看一眼都可以,只要一眼。”
“我说了,我哪都不去。”
郑寒问抿嘴一笑,见她坚持,顾不得许多,伸手扯住她的胳膊,大步朝前走去。
程茵身子纤细,一对胳膊不过藕粗,郑寒问只用了五分力便将程茵扯过。
程茵被他扯出去好远,另一只手试图用力掰开他的手掌,奈何他的手如同枷锁扣在自己手腕上,脱离不得。
“郑寒问,你快点把我放开!”程茵用力拍着他的手背道。
郑寒问回头:“茵茵,你是选择现在跟我走,还是让我抱着你过去?”
程茵气急败坏:“你……”
郑寒问笑的灿烂:“若是我将你抱过去,这街上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到时候又将你我传的沸沸扬扬,你可愿意?”
“郑寒问你现在越发的无耻了。”程茵咬牙切齿道。
郑寒问眯起眼睛凑到程茵耳畔,嬉皮笑脸低声道:“只是对你如此。”
二人拉扯间,江依秋远远看在眼里,以为程茵遇上了什么麻烦,刚要跑过来袖口便被人扯住,顺着袖口低头看去,是一个卖花的孩童,不过齐腰高,朝她举着一只红色锦袋:“姐姐,这是你的吧,方才风一吹,便将它吹掉了。”
江依秋将锦袋接过,一见果然是自己方才写的那只。
“多谢你小妹妹。”
江依秋回头望着那颗梧桐,本应重新挂好,奈何眼下担忧郑寒问找程茵麻烦,思虑再三,朝程茵方向匆匆奔去。
三人紧紧跟着前面的程茵郑寒问来到一处安宁之所,远远见着像一处新垒的宅院又不似,眼见着程茵被拉进门中,三人忙跟过去,却在门口被郑府的人拦下。
“依秋小姐,怎么办啊!”素莲在门口急的跺脚。
江依秋抬眼见着门头匾额,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大字“茵园”。
“这茵园是什么地方?”江依秋朝郑家门人问道。
“是世子才买下来块地皮,在上面修的园子。”门人道。
江依秋思忖片刻对素莲道:“应该没什么事,咱们在此稍等片刻。”
素莲虽然眼下担忧,可信任江依秋,既然江依秋都这么说了,也只好暂时先冷静下来。
程茵被拉入园中,眼中顿时映入一片新粉。
满目望去,眼前皆是密密匝匝的桃花树错立,枝繁花盛,压枝低垂,这院子一眼望不到边际,繁花入眼,俨然成了一座桃林。
“桃花……”程茵看着眼前景象愣住,随即又觉不对,现在是盛夏,桃花期早过。
郑寒问一直紧紧盯着程茵,面含柔情,不愿错过她脸上丝毫变化。
“去看看。”郑寒问推着程茵后背前行。
程茵感受到他的手掌隔着衣料贴在自己背上,心头一震,为了避免与他过多接触,程茵大步朝前,与他拉开距离。
步入林中,程茵才看清,这些皆是丝绸所制成的假花粘在枝上,手工精妙,针线精密,不经意看去,足以以假乱真。
郑寒问随在程茵身后漫步,偶尔弯腰躲避迎头搭下的花枝。
“怎么样,喜欢吗?”郑寒问伸头仔细打量程茵神色,“之前我见这有处空地,便将它买了,命人移植栽种了桃树,成了这片桃花林,奈何花期早过,我只能出此下策,在京中寻了一些绣娘入府,没日没夜的缝制了这些花瓣代替,只为赶在今日给你看。”
“绣娘。”程茵一怔,回忆起之前的传言,说郑寒问寻了一些女子入府……原来那些人是绣娘,而不是传说中的通房侍妾。
“我还亲自缝制了一些,”郑寒问不好意思的笑出声,“奈何这些太难了,我的手艺根本没法看,不过好歹也能充数,我已经将那些挂在树上了,你找找看,能不能找出来。”
程茵不知该说什么,只默默望着那些桃花,不开口。
见程茵不动,郑寒问长臂一伸,越过程茵头顶从她身侧的一棵树上取下一只花环,亦是丝绸所制桃枝编成,只不过针脚凌乱,和绣娘们缝制出的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郑寒问仔细将其扣在程茵头顶,笑容天真。
双手从她面前滑落的瞬间,程茵清楚看见他手指和背上若干或深或浅的伤口,还结着痂。
程茵反手将头顶花环取下,仔细瞧了一眼轻笑一声:“真丑。”
“这个园子我取名为“茵园”,程茵的茵,你的园子。”
郑寒问双手捏住程茵肩膀,期盼她能给自己一个眼神。
茵园,姻缘,一语双关,程茵怎能不懂。
程茵手指捏住掌中花环,天气炎热,她一掌心的汗湿了丝绸。
程茵后退一步,脱离他的手掌,将花环套在他的胳膊上冷冷道:“你不要在我心上浪费心思了。”
郑寒问双臂僵住,缓缓垂下,忘记了还挂在手臂上的花环也一同落地。
“什么?”郑寒问脸上笑意尽散。
“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感动,也不会回头,”程茵坦然对上郑寒问双眼,“你我生命重来一次,便是上天的馈赠,何必又要纠缠到一起。”
“为什么不能,”郑寒问目光闪烁,尾音颤抖,“就不能再相信我一次吗?”
“你曾经也不信任我,我将我的心掏出来捧在你的面前,你嗤之以鼻,甚至将它脚踏入泥,那时候我也很想质问你,为什么不信我。在我和另外一个女人之间,你早就做出选择了不是吗,你究竟拿我当什么呢,一个玩物,一个傻子?难道我程茵不配被人爱护吗。”程茵言说至此,声音轻颤,过往的委屈朝她扑过来,怎么都压不下。
“对不起……”郑寒问见着这样的程茵心疼不已,他记忆中,从前的程茵不是这样的,整日娇灿灿的,像一只欢脱的美雀,不似这般冷清,郑寒问忍不住朝她走去。
“不要靠近我,我见了你就觉得害怕,打心里害怕,我看不清你,你永远都像带着一张皮在脸上,”程茵退到无路可退,“求放手吧,我已经不爱你了,一点都不爱了。”
“我不信……”郑寒问心疼的要窒息,喉咙几乎梗住,“我心里从未有过别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程茵一个而已。”
“鬼话,都是鬼话,可笑至极,”程茵被眼前晃动的花枝扰的眼花缭乱,“留着你这些鬼话去骗别的姑娘吧,在我这已经行不通了。”
将这些狠话撂下,居然觉得格外痛快,长久的怨气疏散不少,只恨当初委曲求全,辜负自己那么长的时光。
最终,她不愿意再听郑寒问废话,像从前他一样,果断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今日花宴节,她想她本不该来。
郑寒问见那抹娇影头也不回的离去,忍不住追出去,才迈出一步,便觉得脚下踩上一物,低头看去,是方才那只花环。
迟疑间再抬眼,人去园空。
郑寒问弯腰将脚下那只花环拾起,小心吹散上面的灰尘,突然意识到,程茵……已经将他丢掉了,再也不会回头了……
郑寒问咬牙,怨怼自己从前的吝啬与不惜,憎恨自己在她面前的忽远忽近。
若非如此,怎么能让她的曾经那般痛苦!
“看来,需得将仇人的人头亲提到你面前,你才能明白我,”郑寒问捏紧了手中花环,眼神坚定犹如盟誓,“茵茵,等我,等我将她的人头奉上。”
***
江依秋见程茵从茵园中出来时候眼眶红红的,忙上去关切问道:“茵茵,这是怎么了,郑世子他对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