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冥(50)

“我又不是闲得慌。”

张诗琪低声骂了一句,她没听清是什么,电话就被挂了。

周于把手机解气地丢到床上,胳膊肘虚虚支着墙站着,世界突然清静,她松了口气,看着黑夜发起呆来。

话既出口,便无法挽回。她知道张诗琪应该是真生气了。

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两人之间那种一直若即若离、勉强维持、故作亲近却擦不起花火的友情,说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怎么说呢,她没后悔,有点遗憾,但也觉得解放。

她本来就不是会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之人,她心中的友情是平淡的,细水流长的,点到为止的,太过轰轰烈烈要死要活的,她受不住。

其实周于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冷漠的让自己都讨厌,她从没有走向谁的热情,她对世俗的共鸣和共情,总是短的可怜,她心中的那杆秤,总是拎得很清。

她帮过魏欣意,是因为拉帮结派产生了负罪感,今晚帮杨帆,则是对她一直以来帮助的答谢。

该不该道句歉呢,她想,心中掂量着——简单的示弱就能平息接下来可能的狂风暴雨,还是划算的,她经不起张诗琪的折腾。

她找回手机,在打“对不起,我刚刚有点事,情绪激动了”这句话时,又想到了自己刚刚对自己的形容,那什么——心中那杆秤,总是拎的很清。

她无声笑了笑,有点自嘲。

不过信息没有发出去,张诗琪把她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了。周于看着弹出的提示信息,半响没动作,眼里反射着屏幕的光,她又笑了笑,那就这样吧。

她似乎体会到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了,当问题交织乱到某种地步,再做什么也就没了顾虑和考量。

于是周于拨通了顾惟的电话,此时顾惟刚从湖边离开,他没看来电显示,轻飘飘“喂”了一声,声音就融在徐徐微风里。

听着那清淡的嗓音,她突然觉得心旷神怡,头脑清醒了不少,她简洁明了地说:“明天早上八点,我去找你补习。”

“期末要到了,我们得抓紧。”

对面轻笑了声,没有立马回答,顾惟持着手机悠悠走着,周于通过手机可以数出他走了十一步,然后他说行。

那句含着鼻音的“行”,直直传到她心里,就像一个开关,告诉她那颗悬着的心可以落下了。

她往床上一个仰躺,身体砸下去的时候,想到的是顾惟笑时那双眼,有时发亮,有时空寂,有时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她其实可能比他自己,都能更快的反应过来,他的每次笑用了几分真心。

比如今晚他松开自己时,那不达眼底的一笑,她看出了他动作上的不舍和留恋,同时也看出了那双眼里的释然,就像跳跃的微弱火苗,在慢慢熄灭,是缓慢而又安心的熄灭,时间到了,时机到了,该落下了。

太被动了,周于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窗口吹来一阵风,吹得她脸上凉滋滋的,她不悦地睁眼,原来是手机响把她吵醒了。

迷糊中她抓了一把发起身,趿起拖鞋拿手机,接通键才按下,对面就挂了。

有病啊……周于眯着还没适应阳光的眼,看了一眼,是顾惟。

而且,十点了……

这怎么就十点了!她飞奔去洗漱,抓起昨晚准备的教材就跑过去。

规规矩矩低着头进入顾家客厅,上楼,顾惟就在二楼笑眯眯俯视着她,双手撑着木质栏,身上睡衣还没换,纽扣松到第二颗,套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

“哟,看来今天得补到晚上八点了。”

周于倒是第一次见他这么随意。

知道他在笑自己起的晚,她仰头和他对视,轻轻瞪了他一眼。

小丫头可能不知道自己这个角度看下去,那瞪更像娇嗔,顾惟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

他翻了个身,从手撑木栏的姿势换成了背倚斜靠,看她板着脸从眼前擦过,先进了屋。

窗帘是开着的,周于愣了愣,回头看他。

顾惟懒懒站直身子,进屋关上门,手掌抬起,轻拍了下她后脑勺:“开始吧。”

声音里还带着点哈欠。

他以前不是没这种懒懒散散的样子,只是那种感觉更像太过无聊造成的闲,而此刻,是由内而外散发的懒,周于觉得他接下来就是坐下去,单手撑桌,斜低着头,百无聊赖开始看书。

然后顾惟真坐下了,一些列动作行云流水,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不过周于的心思在窗帘上,她看着外面排排摇曳的银杏说:“这样多舒服。”

“帮你改个习惯真不容易。”

顾惟微偏目光,随着她看过去,房间采光很好,照得房间有些温馨。

他笑:“没什么东西是改不了的。”

周于不置可否,又欣赏了几眼风景,也准备看书,这时顾惟却收起支着下巴的手站了起来,忽然说:“别动。”

周于微折身子的动作吓得卡在一半:“怎么了?”

顾惟微笑着走出去,留下她一脸莫名其妙。

过了会,他抬着个画架和一堆颜料进来,东西放在门口,他盯着窗口打量了半响,最后挑了个满意的位置,搬了个椅子,对周于说:“坐下。”

周于看出来了,他就没想学习。画就画吧,她很识趣地配合他,安安静静坐下,把手交叠在腹前,找好颔首的角度,拿起一抹精心练习过的微笑,问他:“可以吗?”

顾惟在低头调颜料,“嗯”了一声。

这是什么敷衍的态度,自己可是在给你做模特,你看都不看一眼,周于有些不满:“你看了吗?”

顾惟依旧没有抬头,但听出了她的怨气,他含着笑音说:“你随便坐就好,你的样子不用看也在我心里。”

这话还真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造成误会。

她的嘴角因为被刻意压着有些不自然,耳根子红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阳照的。

周于抿了抿唇,小声嘀咕:“那还让我坐着干嘛。”

调好了,顾惟抬头,宽大的衣领因为没扣两颗纽扣太过宽松,随着他刚刚弯腰的动作露处他大块皮肤,顾惟随手正了正衣领,端坐起来,开始仔细打量周于。

空气有些若有若无的暧昧,不过更多的是宁静和温馨,就仿佛昨天的一切、外面的世界都被这间房隔离开来,只剩下她和他,周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已经成了那个能让自己心安的人,比家人还让她放心。

阳光中,纱帘飘到她身上,附在她洁白的脖颈,回落时吸走了她很多发丝,她那张脸浸在光线中,飞飞扬扬的浮尘里,总觉得不真实,顾惟看着她,一直没说话,周于不自然地动了动身体,问:“怎么了?”

突然他放下手中的画笔起身,走到她面前,手绕到她后脑勺上,周于被迫微微扬起,接受他的俯视,更不解:“角度不行吗?”

这个视线下她能清晰地看到顾惟喉结滚了滚,然后他笑着说:“有个灵感,就是怕你不愿意。”

周于从他手里绕出来,几乎没有犹豫:“你说,我正好也来了兴趣。”

顾惟站直,指着床,对她说:“上去那里。”

周于看过去,愣了愣,他拉她起身,指引她坐下,把刚刚那把椅子推到边上,回来俯身去脱她鞋子。

周于反应过来,连忙拦住他的手:“干嘛。”

顾惟动作没停,把她纤细莹白的脚踝捏在手里,放上床,周于只顾拉自己裙底,没时间和他争。

小姑娘的脚白白嫩嫩的,盈盈一握,摸起来倒是很特别的感觉,顾惟这算是理解了诗词里的那些风流话。

果真是温香软玉。

他低低笑了笑,试图挥走脑海里越发荒唐的东西。

听着那笑声,脚一碰到床,周于立马缩起身子,倒也没矫情,只是问:“然后呢?”

顾惟放了她,又看了她几秒,最后笑而不语,给她丢了本书,就回到画架前,拿起笔。

周于领悟过来,拾起书,姿势没有太大改变,只是找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平衡点,稳稳靠住,她理了理头发,使之垂散在两边,书间。

他的床被太阳一晒,躺在上面很暖和,让她想到了昨晚隔着薄薄的布料感受到的体/温,周于静静地呼吸着,那属于他的清凉气息。

顾惟做事的时候很认真,认真的时候,谁也插/不/进他的世界里,要不是私下的相处,单看他在学校那副样子,她也绝对会认为他玩世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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