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气汹汹地骂完,她抓起手机就要跑出去,曲翎着急地抱住她,哪知她的力气大得厉害,一度差点挣脱了。
曲翎只好把她往床上甩,最后两个人一起栽进床里,秋澄光.气得直踢脚:“王八蛋!我真的被他气死了!”
“他不想让你担心啦!”曲翎大声说,“谁叫我演技这么烂!澄光啊,你就不要出去让他分心了,好不好?你知道你真的可以拿走他很多注意力,你自己想想是不是?大学我们出去搞团立项,你想想看他是不是为了保护你差点被车撞了?你现在出去只会添麻烦,你知道吗?”
秋澄光把脸埋在被子里好久,再抬起来时,满脸皱着愠怒,眼泪都让被子吸干了:“可我真的好生气啊!他怎么这个样子啊!”
“好啦好啦,我们暂时都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们去学学烹饪,到时候他回来多做好吃的给他!哦对了,我再教你织围巾,你给他织一条围巾,冬天就快来了,好吗?——乖乖,快跟我说‘好’!”
听着曲翎着急地安排完这一切,秋澄光知道归于璞交给她的任务也不容易,只好点了点头:“那你先教我织围巾吧,我本来就有点笨手笨脚的。”
“好,来,宝贝!”
*
虽然秋澄光告诉夏榈檐家里这段时间住人了,但这天下午,夏榈檐回家拿换洗衣服时,却发现别墅空无一人。
她立马打电话问秋澄光:“姐姐,家里不是没人吗?我们为什么不回家?”
秋澄光吓了一跳,挂断电话后立马和曲翎去了趟别墅。
夏榈檐不在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秋澄光正准备给她打电话,隔壁的高爷爷走过来招呼了一声:“小姑娘在我这儿泡茶呐,她说害怕!”
秋澄光立马跟了上去:“高爷爷,她害怕啥?”
“还能怕啥?这几天这家家户户都收到一张白色纸条,上面写着啥?——写着‘不要再查这个案子了’,字写得还没我好看呐!一看就是没读过书的人写的!”
秋澄光和曲翎面面相觑,疑虑的目光重叠,恐惧只有叠加没有消减。
“爷爷,纸条能给我看看吗?”
“来,在这儿,小姑娘在这儿。她那里有一张!”
夏榈檐坐在檐下,看见秋澄光来了以后,立马飞奔上去抱住她:“姐姐,我刚才在院子里捡到这个!”
秋澄光摊开一看,又递给曲翎看了一眼。
走出高爷爷家的院子,秋澄光本想给归于璞发消息,但想了想还是作罢。
“我们现在去附近逛一圈,不能马上回家。”曲翎说。
“为什么不能回家?——你们是说哪个家?可我要回学校了,午休要结束了。”
“我们绕路走,”秋澄光提议,“现在还有半小时时间,要是没车跟着,就送榈檐去学校。”
“就怕那些人在附近。”曲翎望了周围一圈,坐进车里。
夏榈檐坐在秋澄光身旁,这才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我昨天到现在都没看见表哥?他去哪儿了?”
秋澄光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她,曲翎看了她一眼:“还是说吧,这丫头机灵着呢。”
于是,秋澄光把归于璞成了辩方律师这事讲了一遍,夏榈檐的神情从一开始就流露出难以置信。
她皱眉摇了摇头:“那表哥现在在哪里?”
“晚上住在同事家里,白天就要出去工作。”
“我……我也跟你们说个事儿。”
“你说。”
“邱远住院了。”
夏榈檐说罢,垂下眉眼。
车厢里静了很久。
曲翎问:“邱远是?”
夏榈檐:“是我同学。”
曲翎又问“她生病了吗?”
夏榈檐:“她中枪了。”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静着,气息一时间都像被凝结起来的冰。
秋澄光握住夏榈檐的手。
“所以表哥现在在帮那个人辩护?”夏榈檐问,一字一顿,目光紧紧盯着车垫。每说一个字,她的手指就在空中点一下。
秋澄光无言地点头。
“这样的话,那个人最后会判刑吗?”
“只要他触犯了法律,肯定会判刑的呀。”
“那表哥……他是为了什么而辩护?”
秋澄光沉默了。
曲翎看了她一眼。
半晌,她低着声:“他希望开枪的那个年轻人可以得到公正的对待,可能也希望可以查出这种事背后的原因,引以为戒吧。”
说到这儿,她咬着唇笑了下,痴迷地看着空气中某个并不存在的点,眼睛里亮着光:“唉你说,他要这么想就真是自大。可他一定会这么想的。”
夏榈檐回握住她的手:“明天我们班一些人会去医院看邱远,听说她今天早上醒了。”
“嗯。”
“你这两天很担心表哥吧?”
“嗯。”
“后面有车跟着吗?我没有看见。”驶出祁山大道之后曲翎问。
夏榈檐和秋澄光躲在座椅后面悄悄看,看了很久都没看见什么面包车。
“好像没有。”
“送榈檐去学校吧。”
*
看守所里,刘圣天仍然一言不发,一双茫然无望的眼睛看着桌面,没有任何交流的打算,对自己眼下的处境也没有兴趣。
在他面前坐了好几分钟,归于璞说:“前几天你爸妈回了趟老家,在老家翻出几张老照片,上面是你和你爷爷奶奶。”
刘圣天沉默了一会儿,喉结上下动了动:“说这个干吗?”
“爷爷和奶奶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五年级的时候。”
“生病了吗?”
“嗯,奶奶先走的,后来爷爷也走了。”刘圣天的呼吸一点一点地加重,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都是在冬天走的,冬天很冷,我们没吃饱,差点冻死。”
“那个时候,爸爸妈妈在哪里?”归于璞问。
刘圣天的嘴角出现一丝鄙吝。
他不讲话。
归于璞换了话题:“我在你家看到几张你和朋友的照片,你们都喜欢穿黑色衣服,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没有。”
“你妈妈说,他们是你最好的朋友?”
刘圣天思考了一会儿:“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
“什么时候不是?”
他抿上唇,像尘封了一个秘密。
“你在商场使用的枪,从哪里来的?”
他把唇抿得更紧了。
“是你自己策划的,还是有同伙?”
不但唇抿得紧,咬肌逐渐咬紧。
“你是自愿的吗?”
刘圣天的右眉梢随着这句话明显地往下一沉,像摁了一颗黄豆进去。
归于璞看着他,耐心地又问了一句:“你是自愿的吗?”
他的气息开始颤抖。
“有人胁迫你?教唆你?——是谁?”
“没人教唆我。”
“有人胁迫你?”
“也没人胁迫我!”
刘圣天抬头,眼睛里着了浓浓的惊慌色彩。
他摇了摇头:“我太痛苦了,就有人给了我一把枪。”
他的嘴唇苍白而颤抖。
“谁给了你枪?”
“……没谁。”
“给了你一把枪,然后呢?”归于璞继续问。可是忽然间,刘圣天低下头,痛苦而低沉地“啊——!”一声,随即呜咽出声。
归于璞看着他,只静静地等他哭泣。
刘圣天脆弱地开口,脸抬了一半,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我很痛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人常常有痛苦的时候,这种时候大声喊一喊哭一哭,是没有关系的。”
“可我喊不出来。”
“哭过吗?”
“嗯。”
刘圣天抬起头,接过纸巾擦了擦脸,手捂着眼睛:“你问吧。”
“这件事是不是你自己策划,自己完成的?”
“能不能换一个问题。你老是问这些不能回答的问题。”
“为什么不能回答?你想保护谁?”
“没有。”
“警方审讯的时候你也基本都不开口。但如果我没办法了解到有效的信息,我帮不了你。想过你母亲吗?你父母之前在媒体面前道歉,一直到现在被人指指点点。你今年17岁,后面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前几天你犯了一次错误,你希望接下来,法律因为你的缄默,在你身上犯第二次错误吗?不管结果怎么样,你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事情理透彻。因为我不希望第二次错误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