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看到这儿,秋澄光叹了口气,开始一本正经地打字:“说什么七夕快乐,根本不是过七夕的人好吧?之前温醒阿姨也送了我两张音乐节门票,但今天我们都没去,门票浪费掉了。”
消息发出去,何薛希回了一句:“真是太可惜了。”
秋澄光便没再回他。上一秒还想着要暗示他不要再对自己好,下一秒又开始担忧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些自以为是,万一他现在早就没那个意思了呢?
想到这儿,一盘葡萄放在桌前,秋澄光稍稍回过神来。见她凝思,归于璞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在她的身旁坐下,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秋澄光伸长手臂要拿葡萄,够不着;归于璞看着电脑,漫不经心地将水果盘往她那边移了移:“想吃点别的吗?”
“还有什么?”
“冰箱里还有些提子——哦,你不爱吃提子。”他抬头又低头,自我提议自我否定,动作语言一气呵成。
秋澄光怔了一怔,还没在那句话里待够,她失神地看着她。余光瞥见后,归于璞重新抬起头,忽然觉出突兀,又有些心慌:“我是说,我不喜欢吃提子。”
“我也不喜欢。”
“嗯。”
归于璞工作的时候,秋澄光时不时会瞥见电脑屏幕上的字样,安安静静地听着他打字,她只剩下抽纸巾的声音。
忽然之间,吃火锅时高谈阔论的欢乐不见了。他们之间,剩下一股安谧的宁静。
厨房传来“呜呜呜”的声音,秋澄光放了颗葡萄在嘴里,伸长脖子望了望:“在烧水吗?”
日常的询问附和着他敲打键盘的“啪嗒”声,听起来格外心安。归于璞停下手头的工作,把电脑搁在一旁,起身走过去:“我去关。”
秋澄光看着他的身影,一股窜上心尖的温柔叫她忍不住屈起一条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安静地等着他走来。
她就这样把自己抱着,以安放几许无处释怀的情感。而正是这一乖巧的模样,叫归于璞走回来时,脚步放慢了些,忍不住想把手搭在她的刘海上,轻轻揉一揉。
*
一直到十一点多,温醒和夏榈檐还没回家。归于璞打电话过去询问,结果电话那头,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撺掇道:“我们晚点回去,你该干什么快点啊!不要破坏了二人世界!”
“什么‘破坏’啦!明明是‘浪费’!——”夏榈檐在旁纠正。
“我知道了,再见。”没等她们说完,归于璞淡定地把电话挂断,转向秋澄光,“我先扶你上去,她们晚点回来。”
“这么晚,她们不困吗?”
“年轻人,不怕困。”
“那我呢?”她指着自己,“我平时好像比温醒阿姨还要早睡。”
“你是该早睡,熬夜会熬吐的。”
“不应该是一直熬夜一直爽吗?”
归于璞笑了一下,将她从沙发上扶起来,见她眉头轻轻一蹙,担心地问:“又疼了?”
“不是。”秋澄光摇头,“就是坐久了,屁股疼——真疼!我刚才是坐到尾巴骨了吗?”
归于璞无可奈何地弯下腰去,捡起掉落在地的枕头,再直起身时,他松了口气,似卸下一身疲惫,感到几分轻松。
好不容易上了楼,秋澄光两步跳回自己的房间,转过身,扶住门框,与他道“晚安”。
归于璞轻声地“嗯”,想等她缓缓关上房门时,再说“晚安”。结果,秋澄光始终没有关门的动作。
他们相对而立,看着对方良久。
就这样持续了半分钟左右,秋澄光忽然热了起来。她鼓了鼓腮帮子,目光局促不安地向左右顾盼,不敢直视他了:“呃,那个……”
“我要去睡觉了。”犹疑片刻,她很果断地说,重新注视他。
“嗯。”
“你也早点休息。”
“嗯。”
归于璞还站在原地,迷惑她怎么不关门;秋澄光则把房门轻拉轻推,将关不关。她在等他说点什么。见他不说,她有些着急。可是急了也没用,急了又能怎么样呐!
“你……”想了半天,她开口,“你懂不懂礼貌哇?”
归于璞茫然。
“就是,我刚才,跟你说了,晚安。”秋澄光看着地板,“照理说,你应该礼尚往来,才对的。——给我说晚安。”
“晚安。”他很快地说,唇角噙着笑意,“就这样。”
“嗯,就这样!”
他看着她,一步一步地,往自己的卧室退去。
“切,还倒着走路,小心摔倒!”她威胁。
“不会的。晚安。”
“晚安。”
第17章 晴风「七」
脖子上一阵刺痛的痒,秋澄光几乎是被痛醒的。
整个脑子都是《失恋阵线联盟》,打开床头台灯的时候,太阳穴还在轰鸣着:“听说你也曾经爱上过她,曾经也爱——”
——闭嘴!闭嘴!
她狠狠地拍了下脑袋,很快地从床上爬起来,想走到镜子前。然而,手忙又脚乱,拄起拐杖没走两步,膝盖便往床边的桌子上一撞,一个踉跄不稳,她摔倒在了地上。
从今年五月份开始,皮肤过敏便时不时地将她从深沉的睡梦中痒醒,有时候甚至不给她一丝入睡的机会,一旦她爬上床,关下灯,脖子处便开始隐隐发痒。
那种痒,是要将人的皮肤给剜起来的痛痒。
一开始,秋澄光以为是被套枕套不干净,于是换了套新的。结果连续好几天,“痒”变成了梦魇,常常半夜光临,挥之不去。
脖子上常常会痒起一块一块的风团,秋澄光痒得不行、痒得崩溃的时候,会伸手去挠一挠,结果越挠越痒,越挠肌肤越是火辣辣地疼。
好几次,她的皮肤变得触目惊心。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肿,一大片一大片鼓起的风团,看了让人不寒而栗。
每到这个时候,她都觉得这肌肤不配叫“肌肤”,更像是被抓被挠的猪皮。好几次,她都害怕得哭出来。
——“这是我的身体吗?”
有一回,她当着琼姨的面,将近来失眠、过敏的事情说漏了嘴,连忙嘱咐不要叫妈妈知道。
琼姨陪她去了一位老朋友那里,给她配了一瓶药水,嘱咐抹在痒的地方。秋澄光照做了。但那药水的效果却不见得很好。
她也没有告诉琼姨,因为药水虽然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但至少能够帮她缓解一下痛痒,帮着她入睡。
两个多月,都是这么过来的。
半夜醒着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痒也好,痛也罢,对着镜子抹好药水,打开电脑;在台灯下,眼睛或干涩,或湿润,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工作记录,或者写写心情。秋澄光从来都是小心翼翼,不敢惊扰隔壁房间的温醒一分一毫。
直到有一天,半夜实在痒得睡不着了,她抹好药水之后抱着膝盖偷偷地哭。因为哽咽,一不小心哭得大声了点,被刚巧还在客厅的温醒听见。
当晚,温醒给秋澄光用热毛巾擦净了后背,又给她细心地再次抹好药。
她温言细语地安慰她,照顾她。而秋澄光的眼眶却不由得更红了。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她第一次感觉到妈妈不在身边的难过。也是第一次,她告诉温醒,妈妈的情况。
后来的几天,身体奇迹般地竟然不再痒了,秋澄光便也没在意。谁想到,今天晚上又一次复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内心几近是崩溃而绝望的。
这会儿,她正坐在地上,想扶着床沿慢慢地站起来,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归于璞在门外,问得有些急迫:“怎么了?”
秋澄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着,理了理:“你,进来一下。”
门很快地打开。他快步走了进来,见她坐在地上,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讶,直接将她抱到了床上。
“摔疼没有?”
“没有。”她摇了头,指向梳妆台,“你帮我拿一下那个盒子。白色的盒子。里面有棉签和药水。”
“什么药水?”他一边问一边起身去拿,放到她的手边,他左顾右盼,又要看她的脚,又要关心为什么要抹药水,“是怎么了?还没睡着?”
“睡着了,被痒醒的。”他的声音温温柔柔,秋澄光也不由得随之轻声。
“皮肤过敏?”
“嗯。”
“那我出去,你先抹。”他迟疑地站起来,双手垂下搭在膝头,注视着她,似乎还在征询她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