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没事!我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你在埋怨他们——但是,杰西卡,别忘了,他们也是我的部下。硬闯进去,和为我奋战的士兵敌对、厮杀不是我想要的。能悄无声息解决这些,就悄无声息解决了,听见了吗?”
“我知道。他们是被欺骗的,我们不能怪罪这些人。”杰西卡的直率与坦诚让彼得恍惚间总能看见一年前的自己,他看女孩一脸不快狠狠咬着面包和他开口,“只是我讨厌那些想伤害您的人——我不明白,大人!他们做这些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难道看着战火连绵不休,人们无家可归,他们就心满意足了吗?我才不信天下不太平他们却能享受金钱权利带来的快活呢。”
彼得笑了:“是啊,多浅显的道理。但可惜他们并不明白。”
餐厅之中人来人往、声音嘈杂,彼得坐下时曾扫视过一遍,大多是与城门外相类似的老者,只是情况比外面那些人要好一些。他们这桌靠近角落,谈话低声,无人注意。他们两个快吃完的时候,哈利与玛丽·珍身披斗篷推开店门进来,他们手里都拎着皮袋,走路轻缓小心。他们两个进门时看见角落里坐着的两个人,眼神以作事宜后,将两个袋子放去了楼上。两人再下来时,斗篷已脱,哈利身上的铁链总能引来他人好奇与尊敬目光。药师,对普通人来说就象征着生命和希望。
店家送了些小菜过来,他离开后,哈利一边动着粗糙的刀叉一边与彼得冷哼着开口:“你知道咱们的国王陛下干了什么吗?”
“我听说国王陛下是个好人,但听你这语气,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我在那户店家那里打听了一些事,处子、国王、征召。用你的小脑袋瓜组合一下,会是个什么事件?”
彼得眯了眯眼:“陛下艳福不浅。”
哈利低头抿了口乡野酿制的果酒:“是啊,还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杰西卡,他们说不定比你还要小。”
“那么,那个姑娘现在呢——跟着队伍一路北去了吗?”
“不,大人,不是‘那个’姑娘。”玛丽·珍平淡目光中略起波澜,“是‘那些个’姑娘。陛下在白石平原停留的日子里,将四周所有村庄适龄貌美的女孩都征召去了。她们当夜被叫走,白天便被送回。”
彼得将刀叉放下了。
“所以,”他压下着怒意,咧着嘴角笑道,“他们要做的不仅是摧毁我的军队,首先是我的名声,是吗?”
“虽然一位国王征召民女侍夜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过您得考虑,如果陛下真的在那些姑娘的肚子里播下种子……难保不会对将来有什么影响。”哈利将酒杯放下抬头看他,“至少庆幸,他也不是随便从街上拉来一个妓女就上。”
“妓女?”彼得轻哼了一声,“我倒宁愿是妓女。他可是平白无故的毁了一群小姑娘的清白——或者说你更希望我相信那些姑娘会将自己曾与国王一夜缠绵当做自己心中永远珍藏记忆,然后怀抱这般想法继续正常生活?”
“其实正常来说,大部分的农家姑娘该是这样。”哈利道,“但是……彼得,我们得预防他们会不会暗中施下别的阴谋。”
杰西卡皱了皱眉:“伪装成国王去睡一群农家女——如果说这是一个阴谋,太无关痛痒了吧?”
“那你觉得什么是有关痛痒呢?”
玛丽·珍忽然开口:“如果这些姑娘都死了呢?”
桌上三人全都扭头看向她。玛丽·珍的叉子在送上来的色拉上来回翻动:“我只是猜测而已。假如说这些和陛下有过关系的女孩都死了,民间一定会传出对陛下不好的消息来。你说了,彼得,或许,在毁了你的国家之前,他们更想做的——是毁了你的名声。”
“很好。那么,允许我问一个问题。”彼得看着他们,“那些姑娘,都活着吗?”
当天夜里,哈利把一份名单交到了他手中。
“被征召的女孩一共13名,我买通了处理附近尸首的入殓师,确认有11名……已经丧生了。”
“她们只是一群无辜的乡村女孩——!”
“可她们的死将会被传作您身带瘟疫,或者更为严重,您将会成为历史上唯一一个因为身带诅咒而被民众们讨厌的国王。整个北境会抗拒您的到来,这场亲征将失去他原本的意义!”
“但那不是我!”
“可谁知道?人们认定了,带着红冠身披金甲的就是你!”
他知道他的失踪会给整件事带来不可弥补的损失,他也明白,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里,那些家伙一定会借用他的身份,想方设法做尽恶事,所以每天,每天醒来他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追赶——快,再快!可他从未想到……这群家伙甚至会用一具具鲜活的生命来作为污蔑他的筹码。
彼得以为只要他能将那个伪装者铲除就能彻底结束这场闹剧,可是现在——显然,菲斯克安插下来的这伙探子已经得到彼得未死的消息了。他们妄图以这种方式一点点击垮新国王尚未巩固的政权,用这种方式把他拖入泥沼深渊。
哈利看着他苦恼的双手抱住自己额头,他第一次伸出手按在他肩膀上:“这事情还能补救。”
“死去的姑娘难道能活过来吗?”
“追上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杀了那个伪造的人!”哈利朝他喊道,“把这家伙揪出来,彼得,狠狠给他一刀,像你当初干的那样!你必须光明正大告诉大家,这是个假国王,之前一切都是他冒充你的名义做下的祸端!”
“可按照我们原本计划的,我将他引出来然后引爆炸弹——以我们现在的人手,这是最安全的!”
“我可以调整剂量,将他引出来,而你——彼得,当着大家的面,告诉他们你是谁,告诉他们那就是个假的。况且萨默斯和你说的那个女雇佣兵也在营帐中,他们一定会帮着您。”
“御前军该怎么办?”
“他们不会参与当晚战斗。”
彼得抬头疑惑望着他。哈利闪烁着避开他对视。对方握着他手腕:“什么叫‘不会参与’?你想干什么,哈利?”
他的手握紧。
“你相信我吗?彼得。”他问道。
彼得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如果您相信我,当晚我会想办法将多余的御林军全部引走。”
“不行!你怎么引开——这太危险了!我不同意!该死你只有一个人!御林军里有多少射箭好手?他们甚至能在两百码外就直接把你从马上射下来。”
“他们扎营的地方风势很大,我是一名奥斯本,陛下,我有我的能力——我能造出成百上千的骑兵。”
“……你说幻像?”
“雪地风大,使用幻术几乎和在海上一样,没人会不信——而风,风会带来千军万马军马铮铮的声音。”
“不行。”彼得却还是拒绝了他的提议,“我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实在不行,就和之前玛丽·珍提议的那样,我们比部队行进再快一切,提前抵达边境,然后带人处死这些家伙就行。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
“那在这段时间里死掉的姑娘呢?”
“不然还是用炸药,别调整剂量了,之前说好的那样就行。”
“炸死了他,那么你怎么说清?他是假的您必须给天下人一个证明——一具已经烧成焦炭的尸体?别人怀疑您也是假的该怎么办呢?”
第70章
沉重铁门一点点升起,顶至最上方时发出的一声巨响惊飞墙面上栖息的寒鸦。星点鸟兽瞬间飞散,绕塔楼一圈后又纷纷在尖顶落下。塔上积雪早已融化,堡垒之外,平原裸露出一片又一片灰褐色的石面。游浪人的歌声随风悠扬,穿过堡垒城墙,穿过漫长边线,穿过波涛河川。在那高耸的城墙脚下,有个坐轮椅的男人静静待在塔楼下仰起头,那双眼仿佛注视着顶端翻飞的旗帜,又好似跟随天边几乎小的只剩一点黑斑翱翔滑落的寒鸦。
他将自己的思维海潮向着四周展开,这些无形的丝线仿若如触角般向外探寻出去。他感受着脑海之中所触碰到的情感,那些隐忍、痛苦,那些思念、悲伤,那些彷徨、盼望。他感受着这些,感受着他们的低声絮语杂乱无章涌入他脑海之中。
“……我的妈妈爱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