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是好宴,以夏子楚今时今日的地位,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待遇。莫说她只养了一个面首,再来十个八个的,他人也不敢置喙,至少不会当着她的面表现出来。
散席后,皇帝本想留夏子楚一起守岁,但一来此举不合规矩,二来夏子楚记挂留在公主府里的影景七,便婉拒了。
皇帝只得依依不舍的与夏子楚道别,末了道:“姐姐,你要幸福,要一直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皇帝早留意到孪生姐姐的脸色——如此容光焕发,如此言笑晏晏,与神情晦暗的傅修齐对比明显。
此间是私下谈话,并无第三人,夏子楚道出自己的担忧:“姐姐自然是幸福的,虽说有些名分上的问题,但只要能与景七长相厮守,倒也无妨。不过,万一有了孩子……”
第二十五章
若非傅修齐别有用心的提醒,夏子楚一时根本想不起来这码事。
皇帝闻言,神色凝重。
男欢女爱,又是彼此的心之所系,孩子的降临是迟早的事。
当然,太医院里有不少避孕的药物。历朝历代里,有皇帝不想让宠幸的女子受孕的,便会在第二日的清晨赐下此类汤药。
但,是药三分毒,这类药多数对女子的身体有大害。
皇帝又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姐姐遭这份罪?
要么找到男子可以服用的药物,要么尽快与驸马和离,再与影景七缔结良缘,别无他法。
无论是哪一种解决办法,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到的。
皇帝道:“姐姐放宽心,一切有弟弟在。”
两年多的时间,当年的少年皇帝快速的成长为可以依靠信赖的青年。
姐弟俩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见夜色渐深,皇帝放夏子楚离宫。
***
宫宴上不可避免的饮了酒,夏子楚躺在马车里昏昏欲睡,到了公主府再换乘软轿去漪澜苑,没有留意到一路跟随在身后的傅修齐。
夏子楚由侍女搀扶着踏进漪澜苑,早听到外头动静的影景七第一时间迎上来,“公主。”
闻言,夏子楚慵懒的抬了抬眼睑,放任自己倒在男人的怀里,顺势蹭了蹭他的脖颈,是一副全心倚赖的姿态,看的后方的傅修齐目龇欲裂,胸口腾起滔滔怒火。
影景七自是瞧见了如此神情的傅修齐,非但没有放开怀中的女子,反而抱起她进了寝室,对傅修齐视而不见。
傅修齐今夜也饮了不少酒,怒气夹杂着酒意,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当下紧跟着戚卫(影景七)进屋。
三人一同进了屋,一众下人面面相觑。
公主与面首、驸马……这气氛实在诡异,下人们吓的不敢吭声,只专注的做自己的事。
夏子楚任由侍女们替她洗漱更衣,在酒意的作用下,沾床便睡,影景七寸步不离的守着。
待傅修齐也收拾妥当,也不用他吩咐,一众下人早已乖觉的退下。
——驸马的脸色实在吓死人,谁都不会嫌自己命太长。
傅修齐最后将目光放到戚卫(影景七)身上,厉声道:“你退下!”
夏子楚睡的无知无觉,影景七踌躇不定。
傅修齐加重语气:“戚卫,还不退下!”
在公主名正言顺的驸马面前,影景七没有任何立场留下。
他握紧了双拳,最终无力的放下,垂下脑袋离开。
门外寒风刺骨,大雪飘零,一如他的心。
他努力告诫自己:决不可贪心,不能贪心。
因为一旦生了贪念,便是欲壑难填,也许是柳暗花明,又或者……将他们三人一道拖入深渊,万劫不复。
影景七不放心夏子楚与傅修齐单独相处,没有走远,选了个角落站定,若是寝室内有较大的声响,他亦能听清一二。
不过片刻工夫,他的衣衫上便积了薄薄一层雪。
***
屋里,夏子楚兀自好眠。
傅修齐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留在这里。
他分明,是不愿见她的。
见了她,生出多少烦忧?
也许是宫里的酒实在太烈,酒意上头,令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抚上公主的面颊,然后缓缓下移,定格在她的脖颈处。
——是这般纤细莹白,又如此脆弱。
傅修齐睡过多少女人,连他自己都记不清。
此时此地,他竟不由自主的开始想象。
想象公主承受那俊美男人的攻城略地之时,情不自禁的仰起脖颈,吟哦不断的情动模样……
傅修齐口干舌燥,偏偏整颗心仿佛都揪了起来,痛的他几乎不能呼吸。
他想:是不是你死了,我才能一如从前般游历花丛,不再为你所扰?
一念至此,傅修齐已动了杀心,那只手掐住了公主的脖子。
下一瞬,他又不甘的喃喃出声:“你能接受他,为何不能接受我?”
话落,已卸去手上的力道,急切的吻上公主……
傅修齐索取的动静不小,夏子楚被吵醒,眼睛都未睁开,迷迷糊糊的喃了句:“景七。”
傅修齐正心神摇曳,根本没有听清,察觉到公主居然开始回应自己的亲热,一时间心潮澎湃,竟生出几分感慨——
他纵情多年,竟不知与女子欢好竟有如此美妙的滋味,几乎可以连神魂都丢了。
傅修齐手中动作更加放肆,游刃有余,反倒令夏子楚察觉出不对劲来。
同床共枕月余,她心中的这人,一向精力旺盛、体力绝佳,唯独动作不复此时的熟稔……
夏子楚生生惊出一身汗,睡意顿消,睁眼一瞧,失声而呼:“怎么是你?”抬脚便踹了身上男子一脚。
也是她睡糊涂了,忘了影景七对她是极尽体贴怜爱,怎舍得为了满足自己而吵醒她?
傅修齐没有防备,她情急之下又用了十分力,他险些被踢下床。
他稳住身形,翻涌的情潮霎时退了个干干净净,见她慌乱的拢住衣襟,一张俏脸骇的血色尽失,他不由讽刺道:“不是本驸马,公主以为是谁?”
夏子楚受到的惊吓实在不小,剧烈的喘息着,一时间说不出话。
傅修齐替她回答:“公主以为是那男宠,是吗?”
夏子楚定下心神,俏脸生寒,“出去!”
她越是抵抗反感,傅修齐越是不甘就此放手。
“告诉我,你为何愿意接受那人的亲近,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我?”
夏子楚当然不会告诉他真相,干脆闭嘴不答。
“为什么?你与他相识也不过几个月,明明……我才是你的驸马。”傅修齐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说到后来竟生出几分无力感。
他怎么都想不通,洞房花烛夜拒绝自己也就罢了,转眼却与那素未谋面的男人上了床……
那男人究竟有什么好?抑或,自己究竟哪里比不上那男人?
自己,简直是个笑话。
面对傅修齐这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夏子楚不得已,模棱两可的道:“没有为什么,只因为他是他,而你是你。”
傅修齐却笑了,笑的夏子楚毛骨悚然,忍不住用被子结结实实的裹住身子。
——坊间早有说法,傅修齐其人,性子实在是阴晴不定。
傅修齐想到那公主暗卫估计今夜不在,否则哪里容他如此作为?
“公主可还记得,欠本驸马一个洞房花烛夜?”傅修齐倏然变得温情款款。
第二十六章
夏子楚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强自镇定,反唇相讥:“是。可是驸马难道忘了,洞房花烛夜,驸马留宿何处?”
傅修齐一向敢作敢当,此刻面对妻子的质问,莫名就有些心虚的答不上话。
夏子楚冷声道:“洞房花烛夜,驸马留宿温情居的花魁房里。那花魁牡丹……哦,不,早就是妾室牡丹了,如今正在府里养胎待产呢。”
“那也是因为你不愿意,我才去找的她。”傅修齐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理直气壮。
夏子楚几乎被气笑了,难以置信道:“就因为我不愿意,你就可以撇下新婚妻子去眠花宿柳?”
“难道不可以吗?你既然不愿意,难不成还要我空守着一个你吗?”傅修齐问的理所当然。
简直是鸡同鸭讲!
夏子楚愤愤的想,不再浪费口舌,冷冷的下逐客令:“请你出去!”
似被公主眼中明晃晃的厌恶刺痛,胸腔内偃旗息鼓的怒火重新被点燃,傅修齐笑意浓浓的道:“我为何要出去?你我未行周公之礼,便算不得真正的夫妻。过了今夜,公主便是我的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