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梁则钊来找我了。”
“他找你干什么?”闻斟理的担心溢于言表。
“他说如果你起诉他,他不会放过言叔叔的,所以,所以我……”闻右安没勇气说下去,凭什么她要为了自己就去逼着爸爸做这种事情,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的陌生。
闻斟理叹了口气,知女莫若父。
“我在考虑考虑吧,我可以帮言行凯尽量找最好的律师,帮他作证,先这样吧,再联系。”
电话挂断,闻右安没有说什么,当年闻斟理能放下与言行凯之间的纠葛就让她感动不已,如今凭什么得寸进尺,让他再去原谅梁则钊呢,世界上哪有这么不懂事的女儿呢。
言风跟着她一路,在她不远处,没有让她看到,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他的原则让他没有办法去劝闻右安为了一己私欲去顶撞她的父亲,也没有勇气劝自己的父亲伏法认罪,很多人只觉得他成熟,却忘了他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只是个干净到让人不忍伤害的学生。
言风一路跟着她,看着她回了宿舍,过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要让她承受一切,一个男人的挫败感与自责感莫大于此了。
接下来这几天,二人像是商量好的一样,没有与对方联系,李蔚然和徐茗芷都以为他俩吵架了,但隐隐的又觉得这似乎比吵架还要严重。
“你俩,到底怎么了?”
徐茗芷还是没忍住,李蔚然让她这时候别问,省的继续给人家心里添堵。
“你还记得梁则钊么,言风当年应该和你说过这个人吧。”
徐茗芷就知道肯定不是吵架那么简单,直觉告诉她,这一次不会比三年前那次来的轻巧。
“他怎么了?”
“他让我爸打消对他上诉的念头,否则就供出来言风他爸,老东西真特么不是个人。”
徐茗芷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闻右安,表情应该是生气的,但却总是有着不屑,一副大限之日即将来临您能奈我何的感觉,看的她担心不已。
“那闻叔叔怎么打算?”
“没说清楚,估计,很难啊,而且我凭什么去劝我爸放弃上诉呢,他受的委屈我都看在眼里。”
一个人的表情倘若还有喜怒之分,尚且好说,可若面如死灰,即便旁人想好言相劝,也深知都只是徒劳。
“你觉不觉得有的时候生活好难啊,学校里教天教地,却没告诉我以后其实糟心的事只会更多、更难。”闻右安躺在床上,眼泪顺着两旁流过。
徐茗芷看着她,自己何尝不替她难受。
“这次,你能别独自承担了吗,大家一起想办法,总会好的。”徐茗芷真的害怕,怕她一时之间受不了,又会不辞而别。世界上的等待分为两种,有盼头的,那等待那一天的到来里所有的日子,都闪着光;倘若,不问归期,在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万念俱灰。
闻右安没有说话,就静静的望着天花板,良久,
“等着吧,看我爸怎么决定吧。”
幸福来临时,只会堂皇,只会错乱,幸福溜走时,碎了一地的遗憾。人生,才刚开始,磨难才刚刚开始,即便被生活击倒了一万次,生活只会告诉你,这才哪到哪啊。
那天后,言风发消息,闻右安也不回。来找她,她也不见。言风也来气,干脆也不找她,二人的第一次冷战就这么简单的突如其来,谁也说不清为了什么。幼稚的赌气,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可是情绪的冲动,感性的不理智从未放过任何有心之人。
第七十一章
“你俩都快一周没说过话了吧?兄弟,我知道你不好受,但是吧你也别天天叫我打球啊,我最近真的贼忙,还得伺候那个姑奶奶。”
言风买了两瓶冰水,扔给他一瓶,两个人坐在球场上,言风也不说话,李蔚然就这么静静的陪他在这坐着。
“其实吧,我觉得,你俩还是得沟通,谁也不理谁,这问题怎么解决啊?”
“沟通?说什么?是让她爸不上诉,还是让我爸认罪啊。”言风这语气到不像是赌气,就好像,破罐子破摔?差不多。
“那万一她爸真的能为了你俩不上诉呢?”李蔚然知道自己这话挺混蛋的,但是为了安慰他,什么话说不出来啊。
言风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看似很坚强但就是莫名的悲壮。
周六一天,徐茗芷无论给闻右安发什么消息,她都不回,去学校宿舍里找她,她也不在,没办法她只能联系言风。
“闻右安今天和你联系过吗?我联系不上她,电话都是关机的。”徐茗芷带着哭腔。
言风听完就一愣,尽量的保持冷静,“我也没有,学校里你找过吗?你俩平时常去的咖啡店呢?”
“都没有!我以为你俩吵架了所以她才这样的。”
即便不想承认,言风也还是怕她有个三长两短,理智告诉他,她不会做什么傻事的,她可是闻右安啊,再多不好的事情都能独自默默忍受。可是情感上不允许他抱有一丝侥幸。
“你给李蔚然打电话,你再想想你们有没有平时最常去的地方还没找,你俩一起,现在太晚了。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他在安慰徐茗芷,也在想办法冷静自己。
图书馆,天文台,教学楼,食堂,操场全都找了一遍,全都没有。李蔚然那边两个人把小半个北京她俩能去的地方都翻了个底,还是没有。
闻右安擅长消失,每当想不通某些事情的时候,她选择独自承担,但同时,也想保护自己,她只好躲起来,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依赖一个人,她还没学会,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福气。
言风坐在草坪上,他害怕却又恨自己什么都帮不上忙,无意间抬起头,在北京城内,只能看见那皎皎孤月和寥寥无几的星星。
京郊!那个可以看见漫天星河的地方!
他顾不得什么了,即便他也不敢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去找到她。
找到你,无论相隔万里,还是茫茫人海,不管在哪,不管多久。
搭上了车,李蔚然这边来消息,还是什么也没找到,大巴车开着,乘客寥寥无几,言风心里忐忑,只要找到她,只要她能过的不勉强,无论她的选择会是什么,他都想好了,他只会支持她。
车不紧不慢的开着,牵扯着他的担忧。
……
终于到了,言风第一个冲下车,直奔着上次他与她望满天繁星的高地,一片漆黑,风吹草低,却不见人影。言风像疯了一样,跑遍偌大高地,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只要能找到她,自己怎么样都可以。
还是没有,言风第一次觉得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压得他喘不过气,第二次了,她就这样凭空消失在自己的身边。如果说上一次自己还能借着自己不知情来原谅自我,这次她知道她有多难过,知道她有多不容易,可是自己还是帮不了她任何,混蛋也不过自己这般了。
眼下是无边的黑暗,只有风声掠过,黑夜吞噬了最后一点希望,只能等到可以立案后报案了。
言风沿着高地漫无目的地游荡,找不到闻右安,自己怎么可能坦然的回学校,怎么可能睡得着觉。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中的微光,湖水映着月亮,折射了那微乎其微月光,小小的背影坐在湖边,无边的夜包围着她。
“闻右安!”言风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样,冲着她奔去。
她很平静,看样子还喝了不少的酒,看见言风来了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
言风给李蔚然发了个消息,他俩此刻也还在北京的大街小巷穿行。
“你还是来了啊。怎么无论我怎么躲,都是逃不开你呢。”分不出她是清醒还是醉酒。
“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吗,你可以一声不响地走,但你想过我们吗?你想过我们其实可以一起解决问题,我们可以让你依赖。你从来都没考虑过,你只想着逃避!”
言风第一次对她说了这么重的话,他是急疯了,这些天没说出口的话一连气儿的全说了出来,二人之间,他倒更像是喝醉了的那个。
“我刚给我爸打了个电话,吵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有把握保住你爸,多可笑啊。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除了逃避能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我哪做错了?”闻右安丝毫没被言风的情绪影响,在这之前,她早就崩溃了无数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