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拜恋人(32)

“第三天,男女宾再合到一块吗?”嘉轶试探着问。

阿尤布用力点点头,“是的。不光是受邀的男女宾客,就算是过路的陌生人也可以参加。这每场宴会,都是好几百人,第三天能有上千人。”

说完,他颇为自豪地问道:“怎么样?阿联酋的婚礼听上去和你们中国不同吧?”

我轻轻颔首,用力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是挺不同的。”

环境不同,心境也不同。穆萨的婚礼,注定是一场奢侈无度的盛宴,上千人到场为新郎新娘热烈祝贺,就连路过的人也会对他们施以真挚的祝福。整整三天的狂欢啊,多么郑重,多么尽情,而他的身边,不会有我的任何位置。从前,现在,未来,都不会有。

我把请柬放进包里,同阿尤布笑着挥了挥手,转身叫嘉轶离开。

“哎!”阿尤布有些无奈,冲着我离去的背影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去不去呢?”

“看情况吧。”扔下了这样一句,我急匆匆步入人流,没有勇气再回头看一眼。

和嘉轶在办公楼下分别,我上楼去找艾默丁教授。电梯门徐徐关上,在封闭的空间里,我终于抑制不住心尖的颤痛,紧紧捏着手中的包。隔着薄薄的皮面,我能够感受到包内那封金黄色请柬尖锐的边角,来来回回地硌着我的指尖,也划伤我零乱的心。

不,我不能悲伤。闵汐汐,抬起头来,别哭花了你精心化好的妆。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所有的眼泪都该风干。

我想起和比尔分手时,连翩那镇定自若的模样,深吸一口气,用指尖优雅地沾去眼角的酸涩,昂起头,强撑着让自己不泄气。

电梯门“叮”地打开,我先跑去了这层楼的女卫生间,细细致致地补好了妆,重新走出来的时候,又是光彩照人的样子。

一切就绪,我平整好情绪,终于敲开了艾默丁教授办公室的门。

“cece,你来了?”艾默丁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时间,随口说道,“我以为你一下课就会过来。”

我赔着笑:“路上遇到点事耽误了。”

教授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了我:“因为每个人数目不一样,我就没统一打在银行账户上。这份是给你的。”

“谢谢。”我接过信封,习惯性地礼貌问道,“教授,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我就先离开了。”

艾默丁教授正埋头工作,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刚退到门边,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等等,我的确有件事。”

“您说。”

艾默丁教授思索了两秒:“跟我们一块去沙漠的不是还有一个阿拉伯人嘛,叫什么来着?”

“穆萨。”我提醒他。这个名字从唇舌间迸出,心口又禁不住猛然一颤。

“对,穆萨。”艾默丁教授重复道,看向了我,“我没有穆萨的电话号码,之前一直都是辛格在帮我料理这些。麻烦你替我告诉穆萨,让他这两天到我这里领薪酬吧。”

闻言,我睁大了眼睛,完全不可置信的语气,“让我去告诉他?”

艾默丁教授升起困惑,反问道:“他不是你找来的吗?”

“是……”我的声音细若蚊蝇。

“那不就得了。”

“可是……”我在心底揣摩着推辞的言语,联系穆萨这个任务,千万不能落到我头上,我已经不想在任何场合面对他了。思索几秒,我灵光一现,脱口而出,“可是,穆萨本来不是项目组里的人,遇到事故还主动在沙漠多守了几天,我觉得您亲自告诉他比较好,今后说不定还需要接触呢。”

艾默丁教授想了想,觉得我说的的确有道理。他招了招手,让我走过去,开口道,“我手机没电了,就用你手机给他打一个过去吧,具体内容我来说就是。”

第070章 分忧

我窘迫地站在原地,哆哆嗦嗦地从包里掏出手机,抿着唇皱着眉,迟迟交付不出去。

“怎么了?”教授盯着我欲言又止的神情,“怕我浪费你的电话费呀?”

“不是不是。”我连忙否认,迫于教授的师长威严,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机递给了他。

教授瞟了眼我的手机屏幕,无奈道:“还没解锁呢,你先把电话号码拨出来再拿给我。”

我艰难地咽下一口水,心中百般纠结,早知如此,刚才我也说自己的手机没电不就得了。但世上没有后悔药,方才没想出这番推托之词,现在也派不上用场了。

我很紧张,咬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开始拨号码,按下接通键后,立马像烫手山芋一样地塞给了教授。

他瞄了一眼手机屏幕,按下了免提。

单调的嘟嘟声在空寂的办公室里回响,格外紧人心魄,似乎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我以为穆萨不会接这个电话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他沙哑而虚弱的声音:“cece?”

我被他这样的嗓音吓了一跳,拳头不自觉攥紧,艾默丁教授已笑眯眯地开始说了起来:“穆萨,是我。”

“啊,艾默丁教授。”穆萨反应过来,提了提气息,依然掩不住声音里的虚弱。

教授关切问道:“你怎么听起来有气无力的?生病了?”

穆萨轻轻“嗯”了一声:“发了点小烧,在医院输液。”

他发烧了?我不禁担心起来。昨晚我们刚说完那番话,他今天就在医院输液,难道和我有关?这样想着,我立马兀自摇了摇头,闵汐汐,别自作多情了,别人的结婚请柬都已经发到你手上,还用担心什么呢。

“你好好注意身体,别太累。”艾默丁教授关切了他一番,进入正题,“等你病好了以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把薪水发给你。”

“好。”

“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可以继续合作。”

“行。”穆萨答得很爽利。隔了一会儿,他音调微降,犹豫着问道,“这电话,怎么是用cece的号码打过来的?”

教授瞟了一眼我,乐呵呵笑了两声,“我手机没电,她刚好就在我旁边,就借用了一下。”

“哦……”他听起来很是失落。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艾默丁教授看了一眼桌上未完成的工作,已是没了讲下去的兴致,便把话头抛给了我,对着电话说道:“你是不是要跟cece说话?我把手机拿给她了。”

言罢,还不等穆萨回答,教授便径直把还在接通状态的手机递给我,摆摆手,示意我可以走了。

我撤回免提状态,把手机贴在耳边,轻轻地退出了办公室。就在这层楼的走廊尽头,找了一个安静的靠窗角落,对着电话沉默。

他也沉默着,没有挂断。

窗外,地面上有稀稀落落的行人,穿行在宽阔的水泥大道上。我专心致志地看着,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用更久的沉默与他抗衡,但时间滴滴答答地走,我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率先开口。

我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那,我先挂了。”

“嗯。”他轻声应下,像是早已预料到我会这么说,丝毫没有惊讶。

他这样顺从寡语,我反倒有些不忍心,本着礼貌的态度,又多问了一句:“你的病好些了吗?”

“好些了。”

“那就好。”

再次无话。

我闭上眼,咬了咬下唇,下狠心要就此挂断电话。沉默的压迫中,我慢慢把手机从耳边撤离,突然听得他绻缱万分地说出一句话:“我正听着你的呼吸。”

我惊得手指一颤,本想挂机的手一下子没拿稳,手机“砰”地摔在地上,屏幕碎裂的声音刺耳无比。

惊悸之余,我赶紧捡起手机查看。摔得太狠,屏幕已是斑驳怆然,一小片一小片的玻璃摇摇欲坠。就像我和穆萨之间这点微不足道的感情,脆弱易碎,不可修补,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

蹲在这个安静的角落,看着脚下一地的碎渣,想着穆萨方才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正听着你的呼吸。”隔着空间的距离,这是一句多么缠绵悱恻的话语,可也只能隔着电流听一听而已,不能再给彼此更多了。

傍晚抽了个时间,我去专卖店里修手机,本想让连翩陪我一起去,她却不在房间。我又去敲尹千言学姐的门,她却说她正好有事,不能陪我一块。无法,我只得独自一人前往。

我倒不是担心晚上女孩独行会遇到危险,只是突然间觉得有些孤单了,突然渴望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中,有个人能够陪我走走。迪拜是一个没有冬天的城市,这里只有两种季节,夏季和即将夏季。阳光和沙滩是永恒的主题,总有人在纸醉金迷里沉陷。来迪拜之前,我曾在网络上看到过无数有关这里的浮夸新闻,我曾以为只要来到这里,我也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可是我错了,我依然是我,循规蹈矩。唯一一件出格的事便是爱上了一个阿拉伯男人,而他快要结婚了,请柬就静静地躺在我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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