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哥们儿, 前不久温泉山庄刚开业,正需要热场子呢, 请你们去度个假。”纪明轩站出来,笑得十分风流,“到时候有什么姐姐妹妹, 都可以一并叫过来。”
阳仔十分兴奋,“温泉山庄?专门泡温泉的那种吗?”
“温泉嬉戏,运动休憩,旅游度假,娱乐餐饮......”纪明轩掰着手指头数完,得意地抬下巴,“怎么样,要不要来?”
祝昀起停在几个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行李箱前,蹙眉沉思了两秒,然后从中挑了一个浅绿色的出来。
“真是神了诶。”阳仔凑到顾岑岑旁边,惊奇地问,“他怎么一挑就挑对了?”
向枝最喜欢的颜色就是绿色,就连行李箱也是浅浅的嫩绿。
“用心啊,用心。”顾岑岑从包里掏出一副超大的墨镜戴上,鄙夷地说,“这还要问,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喂,到底去不去啊?”纪明轩拎着两个行李箱,一边追一边问。
向枝被祝昀起牵着往家走,脚步都不带停顿的,苦哈哈地回头,“我说不去有用吗?”
祝昀起把向枝送到了电梯口,电话突然响了。
向枝怯怯地抬头,想抽回自己的手方便他接电话,可祝昀起把行李箱一丢,抓着向枝的那只手还是没松开。
顿了顿,还瞥了她一眼。
向枝也没客气,当下就瞪了回去。
祝昀起没工夫和她计较,用左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低头看,目光在触及屏幕时渐渐暗淡。
紧握着的手终于松开了。
向枝抽回手,感觉手心空落落的,下意识抓住了自己的行李箱,转头看,祝昀起已经走得远远的,身影完全掩在了树后。
顾岑岑和阳仔赶过来,不停回头打量,“接谁电话呢,还躲那么远?”
“别瞎说。”纪明轩和司机推着行李箱走上来,对着向枝解释,“是他爸的电话,最近老爷子身体不太好,脾气也大。”
“姐夫的爸爸......你说得是不是财经新闻上经常露面的那位商界大佬祝家麟?”阳仔兴奋地提问。
她不知道顾岑岑和祝汉东的事儿,所以也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一心想打探点儿豪门高宅的秘辛,伸长了脖子,渴切地看着纪明轩。
向枝往身旁看,顾岑岑避远了些,在电梯口站着,巨大的黑超眼镜遮住了情绪,心底应该是起了微澜,但终归是经历过事儿的人,至少外人看不出什么。
“你以为呢,在临川这地界,姓祝的人物还有几个?”纪明轩不以为意,半吹嘘半恐吓地说,“那可不是一般的老头儿。”
阳仔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回头麻溜地来了一句,“完了枝枝姐,估计你嫁过去以后要受气了。”
“瞎说什么。”向枝把阳仔拉到了身后,想问祝昀起他爸身体怎么了,电梯门突然开了。
“我就不上去了。”纪明轩把行李箱推了进去,“估计昀起要回去一趟,我待会儿也有事,明天见吧。”
说罢就掉头走了。
向枝回了家,放下行李,跑到客厅的窗户往下看,祝昀起已经打完了电话,跟着纪明轩离开了。
身影消失在路口,顾岑岑凑了过来,看热闹地说,“前几天装模作样看不上人家,现在还担心上了?”
“没有......”向枝心里有些乱,撤回身子,在沙发上坐下,随后扒了一个抱枕踹在怀里,可算踏实些了,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看不上他。”她说。
顾岑岑站在客厅左右参观了一下,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那你老这么吊着他干嘛?”
向枝有些困惑了,“你觉得我是在吊着他?”
“在我这样的外人看来就是这样啊。”顾岑岑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拿起遥控器,语重心长地说,“祝昀起长得帅又有钱,最重要的是他还喜欢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劈腿的人,你要不说当初分手是因为突然发现他是你的杀父仇人,我都想不通为什么你现在这么忸怩。”
她把心里话脱口而出,向枝听完却陷入了沉默。
杀父仇人真论不上,向冠山的胰腺癌是他自己悄悄得上的,去世前一个月,他还跟个没事人儿一样,在街上撞见女儿跟男朋友约会,还热情地邀了别人回家吃饭。
大约那时已经知晓自己大限将至,存着的便是考验女婿的心思。
向枝回忆起过去,神情肉眼可见地染上了悲怆。
顾岑岑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有些后悔,“你别难过啊,我这人不会说话,你还没习惯吗?”
“不是。”向枝难过地搓了搓抱枕,小声道,“我只是想起了我爸。”
也想起了,向冠山去世那日,她一个人去医院签器官捐献同意书,在走廊上撞见了祝昀起。
他领着一个姑娘,进了他妈妈沈丽岚的病房。
“曾经有一个女孩跟我说。”向枝有些恍惚,抠着手心,咽下喉咙里的酸涩,努力让语调轻松些,“像我们这样的女孩,想要跟着祝家的儿子,只能选择见不得光这一条路。”
顾岑岑默了默,神情也顿住了。
这句话仿佛一道利刃,划开了她故作了那么久的岁月静好。
“对不起,我一直都没跟你说过。”向枝这时候有些抱歉,诚恳地看着顾岑岑,意味深长地说,“那个女孩,六年前就跟着祝汉东了。”
她叫徐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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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纪明轩来得很早,甚至开了一辆比昨天还大的车。
阳仔整装待发,可顾岑岑却称病不去了。
她说自己刚下戏,想独自待会儿,静一静,“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向枝也不知该说什么,给她留了一把钥匙。
一路上纪明轩都在抱怨,“我说你们俩也不给哥们儿面子了,别人都是一车一车地拉高个儿靓妹去,你说我开那么大车,结果就带俩家属,丢人呐!”
向枝拧眉,“你这到底是不是正经地方啊,我们普通女孩还来不了是吧?”
“瞧你说的。”纪明轩停好车,嗔怪地说,“待会儿祝少爷来了,把这地儿包下来,其他人全赶走,您就是最尊贵的客人,还说什么能来不能来呀。”
向枝也没心思跟他贫,下了车以后左右看了一眼,这里的风景倒还真算是雅致。依山傍水,极目可见大片的竹林,还有好几亩玫瑰园,离市区不远,也算闹中取静,别有洞天了。
“刚开没几天,还没对外营业呢,都是些熟人朋友来捧场。”纪明轩一边领着向枝往别墅走,一边解释,“昀起早晨从家里过来的,耽误了一会儿,现在正在路上呢,待会儿就到。”
“明轩哥,我们怎么不住酒店,住别墅啊?”阳仔开心地左顾右盼,好奇地追着问。
“这个山庄环绕山林50多万平方米呢,有酒店,也有别墅,你姐夫是怕你们住得不好,休息不够,特意安排的独栋。怎么,你还不满意吗?”
“满意满意。”阳仔傻笑了两声,“特别满意。”
向枝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
从南方的闷热潮湿中回归,向枝觉得临川的空气凉得从未让人如此舒爽。
山庄西南角建了十几座别墅,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贵在风格各异,兼具多国情调。
向枝她们入住的是中世纪风格的那栋,外面看起来很古典,里面却都是现代化的轻奢风。
阳仔蹦蹦跳跳地选房间去了。
向枝坐在沙发上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沙发旁边突然凹陷下去。
有人坐在了旁边,一伸胳膊,把她揽在了怀里。
祝昀起把向枝的头放在他的肩膀上,他自己的下巴则搁在她的头顶。
两个人呼吸着彼此的气息,竟然都没有开口说话。
保持着一个姿势,这样静静地靠在一起,仿佛已经久远成了上辈子的事。
“你干嘛去了?”向枝的目光游移,看见了他鞋底上的泥土。
祝昀起没说话,从身后拿出了一束花。
清雅的甜香萦绕在鼻尖,不浓郁,还有些空灵,一团团红得像火,好像要肆意燃烧着自己。
大约没有哪种花会像玫瑰这样,一出场便能炽热地就夺了人全部的思绪。
“经过,看着好看。”他这样说,向枝才注意到,他手掌心还被扎了两个小红点。
她推开祝昀起的胳膊坐起来,看着那几朵花,有些生气地说,“喜欢就一定要得到吗?我看这几颗小刺,就是你手欠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