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余年盯着沈欢已经鲜血淋漓的双手,毫无异议就单膝跪地,眼睛却一直盯着她,沈欢皱眉,“我不需要你救,起来!”她根本没注意到手上的血,连看一眼都没有,脸上是尚且冷静克制的表情。
感觉脖子上的鱼线更加用力了一分,有液体缓缓从手掌滴落,钟鹏远又暴躁又激动地指挥着剩下的人,“揍!给我往死里揍!”
沈欢对谢余年立刻防御姿势挨揍的行为非常不满,为什么要救她?不按那神经病说的做,她就会死么。
“谈谈。”沈欢对眼前的场景不为所动,而是继续冷静开口,“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立马滚,并且承担谢余年的医药费,以后见着我绕着走。或者……”
“老子不干,那又怎么样?”钟鹏远有些失心疯地哈哈了两声,“我还以为你们多了不起呢,装什么啊,你还能对老子怎么样?好好求我的话,说不定我会让那帮人下手轻点。你求我啊?”
“或者死。”沈欢淡然说出接下来的话,她的冷静终于耗尽,袖口落下一直放在里面的铅笔,紧紧攥在了手里,滑腻的血液仿佛只是汗一般,鱼线失去抗衡,更加深入皮肤。
钟鹏远没听清她后面的话,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掀翻在地,等反应过来时,脖颈一阵剧痛,鱼线还在自己手里,沈欢的脸近距离地出现在面前,他这才发现,这个疯子居然不怕鱼线割断她的脑袋,一个过肩摔将他砸在地上,插在他脖颈上的是她手中紧握的铅笔,喷出来的温热血液溅在她脸上。
她眼皮都没眨,满脸血污宛若地狱恶鬼,她只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不想死就自己捂住。”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施舍给他,仿佛他只是一条低贱的狗,那种漠视带来的愤怒填满了他的大脑,手在大脑下反应之前拉紧了鱼线,沈欢毫不客气折断了伸过来的手,清脆的咔擦声宛若无声的停战命令,制止了那群小混混的动作,他们愣在原地不知该继续还是过来帮忙。
“跑啊!闹出人命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那群人醒悟过来,连滚带爬跑出视线。沈欢也没打算去追他们,甩开鱼线,看着眼前已经再无还手之力的钟鹏远,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红砖。心里有无数的声音怂恿她,砸下去砸下去!
所以她真的准备砸下去,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拦住了她,“沈欢!”谢余年摇摇晃晃扶墙站起来,“别这样,他已经没有还手的力气了。”
沈欢转回来,钟鹏远捂着伤口在地上抽搐,模样凄惨,可那不是让沈欢原谅他的理由,“他让人打你,他就该死。”说着砖块就要落下,钟鹏远视线模糊,知道自己完蛋了,干脆无力地闭上了眼,要早知道这疯婆子不按套路出牌,他就不应该亲自出现的,躲着看戏就好了为什么要跳出来,他肠子都悔青了。
“沈欢,”谢余年从后面抱住她的腰,“我没事,惩罚他是法律的事情,不需要我们动手!”沈欢试着挣扎,“你别拦着我!我就是想杀了他!”刚刚为了脱困用力过度,她感觉自己状况很糟,闭眼之前必须要解决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跳出来坏事的垃圾,“你别管,坏人我来当!”
谢余年脱口而出,“不,你不是坏人,每个人都有阴暗面,守住了那就不是坏。”
“那守不住呢?”沈欢咬牙切齿,满手鲜红刺激着她膨胀的杀人欲望,打都打了还怕什么,她一条烂命,过得了今天不知道能不能过明天的,她就是要所有伤害自己的人去死,全部去死!
“你守不住我来守,你要做的就是相信我!”
这句话,谢余年才说过,沈欢想起那句话,怨愤消退了些许,谢余年生怕她做出疯狂的事,紧紧抱住她,“这个世界还有我,你何必为了这种烂人搭上自己的命,要他消失有很多种办法,没必要亲自动手。你放心,明天开始他不会再出现我们面前了。”
“我能相信你吗?”沈欢心口开始隐隐发疼,一阵强似一阵,不一会儿额头就布满了冷汗,“当然,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站在你这边。”谢余年盯着她异常绯红的脸颊,心知不好,试图挪开她紧攥砖块的手指,可她不肯。
谢余年紧蹙眉头,眼泛泪花,“我要怎样才能让你明白,这个世界上,我们才是相依为命的人,你不信我还能信谁呢?沈欢,沈欢,你看看我,别变成这样,沈欢……”
沈欢,沈欢,从没人那样悲伤地喊过她,她爸没有,她妈没有,只有谢余年,这么多年一直守在她身边的谢余年。
沈欢松开了手,红砖掉在钟鹏远脸庞不远处,彻底砸成了碎块,他眼皮抽搐,彻底晕了过去。
沈欢视线模糊,黑暗无比熟悉地再次带走她的视听,谢余年在她身后,所以沈欢径直往后倒去,谢余年牢牢扶住了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沈欢跌入熟悉的怀抱,有熟悉的安全感,所以她安心睡去。
☆、罪魁
第二十五章——罪魁
沈欢发病了,直接被送进了抢救室,熟悉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关上,沈欢又一次在他面前陷入困境,又回到了凶险的手术台。
谢余年在医院的洗手间洗手,搓着掌心的血迹,这次他没有哭,他异常坚强,他只是沉默着洗手,一遍遍挤着洗手液。
他就是害怕沈欢因为他孤注一掷,所以才毫不犹豫被打,被打算什么,学打架第一课就是要学会挨揍,但他没想到沈欢也正是因此才发怒暴走,她挣开钟鹏远将他过肩摔时,他差点魂都吓飞了,鱼线还缠在她脖子上,她不要命了吗!
勒痕深入皮肤,鱼线都被染红了,如果鱼线勒得再深一些呢,沈欢连手指都是血,其中惊险谢余年不敢想。谢余年惊讶于自己对沈欢的重要,更担忧她对自己性命的漠视,她不要命般的疯狂就像一个心如死灰的人,那样的人,世间没有任何事物能留下她,可是谢余年想要她留下。
幸好最后,她愿意相信他。
张秀华深夜才出现在了医院,连日劳累的黑眼圈怎么也遮掩不住,她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护士的简短解释不太能明白,她不知道上学之前还好端端的沈欢,胃口很好多吃了一个荷包蛋的沈欢,怎么突然伤重躺在了医院。
谢余年坐在床边,盯着沈欢惨白浮肿的脸,努力克制自己的愤怒,“为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了么,亲手调换两个女孩人生的,不就是你吗。”
张秀华像被雷劈了似的定在原地 ,她的反应不算慢,为什么这个男生突然出现要租她的房子,还巧合的和沈欢在同一个班级,那都不是巧合,是沈欢的朋友在找她!现在这位朋友就在这里质问她,她做的事已经暴露了!
冷汗布满后背,刹那间她脑海里想过很多结局,她怔了怔,道,“你们会拿我女儿怎么样?”
谢余年冷笑,“享受着顶尖资源的是你女儿,开开心心追求梦想的是你女儿,可我的女朋友,却浑身是血躺在这里,你想知道你女儿?那你自己去看她啊,过来干什么,沈欢又不是你女儿,你自然不心疼!”
“我……”张秀华想说她有努力把沈欢当亲生女儿看待,甚至比清漪给予了更多的爱,她有悉心在照顾沈欢,可是无论她做的再多,还是不够,因为沈欢本就不应该在这受这份罪。
沈欢脖子上缠着纱布,手指也包扎着纱布,她面色惨白浮肿,毫无血色,来这里这么久,她穿的用的都是清漪留下的,黯淡的装扮没有掩盖住她的光芒,她每时每刻都散发着灿烂的光芒,可是她现在躺在这里像一颗熄灭了的星,张秀华从未像现在这般自责痛心,面对谢余年的指责,她说不出为自己辩解的话。
“对不起,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贪心,每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成龙成凤,我太心急了,做了错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希望……希望你别迁怒清漪。”
张秀华想给沈欢盖盖被子,被谢余年制止,他克制着自己,努力保持风度,只是说了一句,“别碰她。”
张秀华尴尬地放下手,“好好好,我不碰她。那我给她拿点衣服过来?”小心翼翼地开口,盯着谢余年的侧脸,生怕他连这也不允许。
“呵,”谢余年本想拒绝,想了想还是改了说法,“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