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向车头的方向跑,而不是去保护白光头的遗体,被雨水冲刷。
但脚步只听从了心的指引,跟他走,哪怕山崩地裂,她愿意。
车门打开,他灵巧的往里钻进去,握着夜薇明的手顿了一下。
夜薇明用外套袖子包住了手铐的链子,避免发出声音。
他在车内,她站在车外,两个的目光碰到一起时,瞬间,都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夜薇明瞬间清醒,来不及想,跟着坐入了车内。
车门还未关上,车子的发动机声音已嗡嗡响起。
“唔……”一阵车轴旋转的声音过后,车头向上攀爬,出了泥坑,加速,往城东的方向急驶。
两人同坐在驾驶座上,她半坐在白冬炎的一条大腿上。
她的右手,他的左手,一同扶在方向盘上,把着车子行进的方向。
寒风从窗口灌进来。
雨水从车窗外飘进来。
每一次降温总会伴随着漫天飞雨,今天有些怪,雨落在车窗上没有滑落,粘在上面。
冻雨,零度才会出现的不化不融的平衡现象。
夜薇明很想升起车窗,但不敢乱动,生怕动一下,车子就会抛锚。
一直认真开车的白冬炎突然说:“你冷吗?”
她嘴巴冻得发紫,看到白冬炎双眼泛红,黑眼珠格外亮,小声说:“不冷。”
“马上要下大雪了,要是再找不到埋尸地,不知又要拖到猴年马月。”
他说话的腔调听不出悲伤,更让人想不到,他刚刚失去了父亲。
说完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除了司机跳脚,护士发呆,只有钱队正扶着腰歪脖打电话,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看多交通事故的交警,在处理天天发生的普通交通事故。
而救护床上的人,从此人鬼殊途。
他鼻子微酸,迟缓的痛,化成利刃正一刀一刀剜他的心。
“白冬炎。”夜薇明叫了他一声。
他轻轻嗯了一下,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想了想,没有说,只伸出空着的左手,摸着他的耳垂,轻轻的揉搓着。
“夜薇明。”他哑声,头倔强的微仰,余光看着后视镜中越来越小的白色。
她看向他。
一路风尘之中,额前一缕发,在拂动,冻红的鼻尖下挂着水珠,黑色眼珠里分明渗出一星泪光。
她把头靠近过来,嘴唇在他的腮边轻轻贴了贴,泪滑落,她轻轻吻上,含在嘴里,苦涩的味道荡漾开来。
她俯在他畔,说:“炎哥,你还有我。”
他哽咽的把脸贴在她的脸上,两人互相取暖般,紧紧的依偎在一起。
他手把着方向盘,狠狠向左一甩,开上了离罪恶最近的一条路。
*
“深井在哪?”钱队在一个小时后,赶到了鬼棚。
夜薇明还有点惊讶他来的速度。
毕竟她跟白冬炎都没有说明,他们抢车跑了,是来了鬼棚。
而他来了后,直接了当说出自己想知道的内容,又让夜薇明一怔。
这个警察,不是以前所见到的那些。
他身上同样有一种跟白冬炎类似的东西。
她说不好是什么,暂且归为对真相的追求。
钱队,一个转业到地方的军人。
身上的保有的军人特质,被多年的生活经历掩盖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让他看不懂的事,他的热血突然开始沸腾起来。
就像眼前这个叫白冬炎的少年一样。
他的职业不许他有那么多感性的东西。
证据。
人证物证完整的证据链,才是他的目标。
两人坐进车厢里,诡异的安静一会。
第 68 章
坐在角落里的白冬炎,勾着头,发出沉沉的声音:“鬼棚在修建时,修了地下层,本是想搞地下商场。”
“对,里面设了不少的走火通道。”钱队看过图纸。
“有一个电梯井,在整作商业城被废后,也没有被完全拆除。”
“那个电梯井,你怎么知道?”
“GTA的游戏里,有一个关于地下城的游戏,游戏里的人专门攻击与他们目标不一致的人,不论对错,只要认为跟他们不同路,皆被殴辱。
后来,有几个中国玩家,黑了这个游戏,在地下城内,有一个叫深井的保护区,被欺负的人进入到深井,就能被保护。
那个叫深井的地方,一直存在,只是少有人能找到。”
“那东西,我玩过,十几年前了。”钱队回忆了一会,“跟胡艳死的地方有什么关系?”
“中国玩家里,破解了这个深井位置,并把鬼棚的下面打造了一个不见光的“杀猪”玩场。”
“什么意思?”
“就是学校里的有些学生会三五成群去鬼棚底下约架。
胡艳的父亲是南省的,他们那叫“讲茶”。”
“讲茶?”
“对,就是两股势力不合,踩过了界,就会找一个地方,把事情原委说清楚。问对方要一个公平。”
“这是社会上那一套?”
“这个社会从来就有阳光照不到的阴暗,但阴暗的地方,人总要活下去。”
“小孩子把戏,长大后,你会觉得那些曾经欺负你的人,不过是些再普通不过的人。
女的会嫁人生子,男的会娶妻养家。”
“是吗?”白冬炎手握了握,“不守规矩的人,最终活成人的样子,那些曾经守关规矩的人,被欺负到消沉,永远带着阴影活着,甚至自杀,都是他们活该了。”
“那是少数,极少数。”
“原来这个世界弱者得不到保护。谁强,谁有理。”白冬炎露出一个冷笑。
钱队没有继续下去,“炎哥,至少你不是个弱者。”
白冬炎眼角扫过他脸上的疤痕,钱队是第一个认定他不是弱者的人。
他心底好过了些,回到了正题上,“他们有他们的规则,约架的两方,只要一方先找到深井,就算赢。”
“这他妈都什么东西?”
“对,这就是发生在你们眼皮底下的事实。”
“胡艳呢?她的死跟这有关?”
“她就是从游戏走向校园霸凌的其中之一。”
“你怎么知道?”
白冬炎嘴唇一勾:“她的游戏账号,有一半是从我这买走的。”
钱队:“你杀了她?”
白冬炎双肩微缩,他内心里有过这个念头。
当夜薇明和他被堵在巷子里打得不能还手时,他的确被仇恨的怒火烧了几天。
“从没动过手。”他说。
“你敢说,你从没有想过要杀她?”
钱队的声音变得尖刻,带着某种压迫力。
一直埋头对面白冬炎缓缓抬起了头,他看了一眼一直给他搓手的夜薇明,身上的那一点点温暖都自于她,他探身过来,“你有证据就告我,没有别乱咬。”
“呵呵,别紧张。”
钱队扶着腰,身子向后靠。
“你说的那些,跟深井的位置无关。只是小孩子间模仿成人打架。”
说完,钱队打开车门。
外面站了十来个穿制服的。
他们在钱队上车后,悄然靠近,外面的雨声掩盖了脚步声。
夜薇明和白冬炎对视了一眼,他们还是太嫩了。
钱队下了车,“我的老腰。”
嗡一声,人群之中冲出四个,直扑白冬炎。
夜薇明看到对方凶恶异常,完全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扑上来。
“你们哪个派出所的?”
她只听到这一句,心骤然一紧。
那几个人一涌而上,两人被不知名的手桎梏着。
白冬炎反应很快,挥拳反抗。
右手打在了最先冲上来的人的鼻梁上,左手握紧夜薇明,被受阻滞。
他被来人冲撞之中,仰面按在了狭小的车厢里,连同夜薇明一起,被压在车底。
她看到落在白冬炎身上的脚,看到他嘴角渗出的血,看到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他只冷冷的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承受着。
两人隔着密密麻麻的裤腿,互相凝视着对方。
突然,夜薇明眼前一片红色,视线模糊,手一擦,红色的液体满满一手。
白冬炎奋力扑过来。
夜薇明只觉得身上一沉,他在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身体被四面八方的力量,一下一下冲击着。
只感觉有人往她身上跺脚。
是他在用身体为她阻挡来历不明的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