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公主(90)

作者:望楼兰 阅读记录 TXT下载

……

光极殿。

年节来临。

各地送的贡礼,悉数入库。

入宫的美人,在内宫的宣极殿内,由内侍一手调~ 教宫庭礼节。

一言一行,坐卧行走都有规矩。

司马清出身大晋皇族,对这些礼仪已经习惯成自然,不需多教便会。

因而在众多女子,被女官们责骂时,她倒是一脸无聊的看着那些人。

有时眼见教习的人,都不及她懂得多,有些悻悻的,也少不得招来一顿骂。

入宫三日后,教习的段姓宫女,把她单独招到一处僻静之地。

司马清见四下无人,想着是不是要拿些银钱打发眼前这个说话行事严厉得紧的老宫人。

正摸着袖子里,寻思还有一些银子,给了她,好行个方便。

段宫女开口:“你找什么?”

“银子。”司马清也不啰嗦,直接摸出一锭碎银,“这个成色不错,从长安城里带来的。”

段宫女按下司马清手中的银子,盯着她耳朵瞧了半天:“你耳上的蓝彩珍珠坠子哪来的?”

“我以前的一个宫女的。”

“宫女?”

“一个鲜卑族奴婢身上的。”

“不可能,除非是那个奴婢死了,她怎么会送人?”段宫女眼神严厉,大有她不说真话,能立即脱下去打死之嫌。

司马清心思活络起来,段宫女看起来也不像汉人,或是胡人的后裔也说不定,便半真半假的道:“是一个男子让我戴上的,他说我戴这个好看。”

反正是拓跋城给她挑的,她便一直戴着。

听陈妈与崔喜恩说起过,王族男子会去采珠赠给心爱之人,一生只送一次。

当时她心想,这拓跋城也太不地道了,珠子不是他采的,捡了个现成的让她戴上,诚意打了折扣不说,还是别人耳朵上摘下的。

为此事,她一直耿耿于怀,只是不方便说罢了。

不料,段宫女听到她的话后,并不做多问,只淡淡说一句:“珠子既然是别人所赠,就好生戴着吧。听说你以前是大晋的公主,礼仪之事比起我们还要熟悉。你不想学,我也不为难你,可是记着,现在来了平阳城,你就只是一个宫奴,明日太后和皇后要去城门施粥给流民。你记得小心些。”

司马清面上并无多大表情,只是垂首听着,一如她进宫时低调。

段宫女凑近到她的耳边:“我是殿下的人,姑娘以后有事尽可来找我。”

司马清心中一怔,拓跋城早在平阳城内安插了族人,这女官一看在宫里少说呆了十年,那时的拓跋城不过十五六岁,怎么会有如此心思。

难道筹谋这一切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比他更高阶的鲜卑族人。她想了一圈,也不知道谁有如此心智和影响力。

再抬头想问一问,身边早已空无一人,好似刚才与自己说话的人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那一句话不过是她的幻想一般,她深吸一口气向着深云化不开的天空,何日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何时她与拓跋城才能摆脱困境,平凡的做一回普通人。

……

说是施粥,其实跟米汤相比就是多了几颗米。

几个太后里,温太后年纪最轻,此事她担了大头。

坐在车上的她,看到司马清一身宫女服,立在一群宫女的最后面,特意道:“有个叫司马清的,让她去布粥。”

众宫女们皆回首偷偷看她。

司马清手缩在衣袖里,根本没听。

直到段官女走到她面前,低声道:“快去施粥。”

司马清才如梦方醒的“哦”了一声,低头跟着出去。

当她舀了一瓢子米汤般的粥刚要倒进碗里时,听到耳边传来:“天寒地冻的,你施粥时,如果后面的吃的是凉的,那可是对欺负灾民,要重罚。”

她说这话时,嘴角亦是带着笑,眼底却是深刻的怨毒之色。

司马清眼见煮粥的大铁锅从城门之内抬出,走上二三十步,方到城外的粥场。

外面天寒地冻,不消一柱香的功夫,这粥只怕马上就凉透了。

她向温婷道:“粥吃冷的,如同喝冰水,奴婢自当尽力让所有饥民都喝上热的。”

温婷:“好,但有一人碗里的粥上不冒热汽,我就把你给煮了。”

司马清扬扬眉毛,什么也不再说,快步从城楼上下到城门之外。

她回首,看到温婷,站在城楼间,正死死盯着她。

就如金墉城那一日,羊献容站在城楼上看着她一般。

只是羊献容希望她活下去,而温婷只想叫她死。

司马清对抬粥的人道:“抬回去。”

“抬回去?”

“对,把锅放在灶上,可以保温,也能让灾民能进到城内避避风雪。”

“这不行。”

“施粥的场子明明设在城内,为何要抬出来施粥?年底寒冰刺骨,就算是给口水喝,也得给人家一碗热的才对吧。”

“这不关我们的事。”

司马清见两人为难自己,也不多说,向跟在一旁的段宫女道:“叫灾民进城来。”

说完使了个眼色,转身跟几个宫女一道,将大锅抬了回去。

民以食为天,灾民都跟着粥走。

很快挤在城外的人,排成两队,捧着碗,伸脖看着前方冒出的白汽,每一个的眼睛里透着生的希望。

施粥足足弄了三个时辰,方才到尾声,温婷笑着从城楼上下来,慢慢走向司马清。

司马清身边的小琪小婳手中各自着铁勺,眼神冷冷的盯着对方。

白汽在司马清和温婷之间袅袅上升,她看到的是一张挑衅的双眼。

温婷抚了抚脖间的银狐围脖,眼尾都不曾扫过那些挤在角落里,正在舔着已没有粥的空碗的灾民们,一脸雍容的道:“司马清,今日的事,你可曾熟悉?”

司马清淡淡的道:“我也喝过粥,你们温家的粥。”

众太妃、后妃、美人们听闻,都露出惊讶之色。

温婷得到了她想要的效果,小指指尾挑起司马清额头一缕发,绕在指间把玩道:“果然是当日当过流民的人,对施粥这事做得是得心应手。以后进到后宫里,以你之姿得陛下宠爱只不过是一夕间的事。你可不要忘记,我曾是你的恩人,现在的太后。”

那些太妃们本与温婷地位相当,只是没有想到温婷出城寻回太子,让太子顺利登基,是以刘粲一直对她另眼相看。

如今宫内,之前先进宫的那些皇后也全熬成了太后,可她们联起手来,也都不及这个温太后有权力,如今的宣极殿,一众后妃都以温婷马首是瞻。

第 78 章

司马清听温婷旧事重提,内心里隐痛的伤疤一下被撕开,然而却在众人面前淡如冷梅,只低头拿布擦手,装作没有听到。

温婷勾连着司马清头发的手指突然向下一挣,数根发脱落下来,挂在她的指间。

拔头发,是宫里的娘娘们用来体罚宫婢的手段,表面看不出伤,却又极度侮辱人。

司马清银牙暗咬,硬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眼睛里闪出一片痛楚的隐忍,随即退后半步,警惕的看着她。

温婷得意的笑着,往指间吹了一口气。长长的黑丝随风飘零,落在刚刚落下的白雪之上,如白玉嵌入黑色细纹般。

司马清淡淡扫她一眼,脱道:“青丝挽成皇家髻,不及白首配荆杈。”

温婷听了不解其意,转头问身边的太妃道:“她什么意思?”

“就是说世人不用羡慕,那些年少进宫当娘娘的女子,因为不不如一个在民间,跟自己丈夫白头到老的普通妇人。”

被司马清说中心思的温婷,之前脸上的恣意妄为的满足之色渐次淡去,终有了一抹失意。

“天冷,散了吧。“站在雪地里久了,脚下湿寒无比,她抛下一句,便登车钻进了暖和的马车里。

众人见她已入了车,纷纷作鸟兽散,之前热闹的簇拥在温婷身后的后妃们,原本唯唯诺诺的表情化为一片冷漠,一个个看到挤在一起衣裳破烂污秽的饥民,人人做皱眉捂鼻状,用最快的速度钻入车内,催促车夫赶紧离开。

浩浩荡荡的皇族家眷们,上演完仁爱的亲民之举后,便一阵风的跑了。

抛下站在雪地里,仅喝了半碗热米汤的饥民们,任由他们在天寒地冻里苟且偷生。

天空的雪花渐渐的停止,一抹久违的阳光照在了饥民的脸上,干涸如枯井的一双双眼睛低下,隐着暗暗的火焰,盯着远去的马车,迸出不可察觉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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