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丫头何需十几人伺候。”卜珍插言道。
刘氏姐妹暗笑,冷眼看卜珍与羊献容母女相斗,心中倒是说不出的痛快。
刘芬对妹妹刘芳道:“老的得宠,小的又让咱家相国盯上了,出手便给了十几个人伺候。”
刘芳瞟她一眼:“人家可是前朝公主。”
“亡国之奴,何所惧。”卜珍冷道。
羊献容耳闻只当没有听到,向刘曜展出一个明媚的笑:“清儿,还不过来谢相国的恩赏。”
司马清只是低头不起,直到刘曜看了她一眼,吩咐道,“别跪了,你母亲见你这般为人出头受罪,只怕夜里又要哭红眼了。”
司马清方才磕头谢恩起身。
刘曜扶着羊献容,眼中泛起倦意的道:“散了吧。”
众人起身,退了出去。
只有拓跋城跪在地上,直挺挺的一动也不动。
司马清向他看了一眼,手在袖口上摸了一把,不等上前,手腕上骤然横出一掌,吓得她退了半步,却被那人拉近到胸前,抬眼一看正是刘曜。
司马清不敢再轻举妄动,强作镇定的对一旁的母亲道:“母亲,相国怕是应当醒醒酒了。”
羊献容眼见刘曜目光露出酒徒之色,急向内侍道:“还不扶着,想挨马鞭吗?”
一直跪着的拓跋城心里踌躇了一会,轰的站起,架住刘曜,向刘鹏使了个眼色。
拓跋城眼中瞟了一眼司马清,面色清冷,似是不满,却又有苦难言一般,斟酌一会才向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快走。
第 46 章
拓跋城眼中瞟了一眼司马清,面色清冷,似是不满,却又有苦难言一般,斟酌一会才向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快走。
而刘鹏与拓跋城在军中见多醉态的父亲,他转脖也冲司马清示好般的道:“快走,快走,这里交给我和拓跋城。”
司马清第一次见着男子饮酒后,会时儿清醒如常,时儿举止轻薄,不知如何应对,好在有人挡了,赶紧找了个空档溜出了殿外。
夜深人静时,虫鸣鼠出没。
拓跋城的小屋外,闪过一个人影,贼头贼脑的在屋外徘徊了一会,才下定决心般的轻轻叩门。
拓跋城坐于澡桶之内,一片烟雾之气缭绕在身前,紧闭双眼闻声只略动了动眼珠儿,没有答言。
过了一会,门声又响三声,只这次略重了些。
拓跋城不以为意,不管谁来,他自岿然不动。
门之人,略等了一会,突然暴躁起来。
门板拍得震天响,好似这屋的主人本是他,里面那个不开门的,反是不懂礼数的客。
拓跋城长吸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目,对泡在浴桶里,扑腾扑腾洗得正欢白灵道:“开吗?”
白灵惬意的仰泳在水中,幽蓝的眼闪出一片光。
算了,拓跋城心底想着。
“她刚救了喜恩。”拓跋城掬了一把水,淋在脸上,唇白得吓人。
白灵圆眼一闭,装作看不到,浮在水里作挺尸状,双爪抱着主人的黑发,一副让它去做什么见得人的事般,以拒绝状应对之。
门外的人听到水声,伸手推了推门,门板只略晃了晃。
拓跋城手在水中一托,白灵随势飞出,不偏不倚落在门栓一角,屁股一坐,门栓上扬,它一个倒栽筋,翻着跟头轻松挂在了一片浅黄罗裙之上。
如冬日吹起的一堆雪,积挂在腊梅枝头,一荡一荡玩得不亦乐乎。
站在门外的司马清这是才搞明,原来门是这么开的。
刚欲入门,远远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走来,急忙闪身躲入门内,之后,门自动关上,那堆雪,又机机敏的将门栓拔回原处,随后飞仙般的扑向了它的来处——浴桶之内。
四溅起的哗哗水花,随着男子一声轻斥传出:“你也不怕着凉。”
白灵眨了眨着幽怨的眼,扎了一个猛子,才冒出水里,抖擞完一身的水花后,乖巧的叼拖过一件白服,吱吱叫了个不停。
司马清看到屏风后人影,顿时粉红爬上脸,赶紧转身。
不想门外又响起敲门声,她来不及细想,屋内除了屏风之处可以藏人,再无处可去。
索性一闭眼,钻入了那后面。
刚猫下腰,便听到门栓起落之声。
再抬眼时,一片白色布料挡在了眼前。
沿着布料向上看,瞧到拓跋城一头湿发的看着她,匀称的胸膛上一溜水珠沿肤而来,滴在了她的眉间。
她赶紧缩脖勾头,以示她什么也没有瞧见,只是脑中浮出挥不去的体状,让她如坠云雾之中。
进来的是个女人,她轻唤了一声:“拓跋城。”
拓跋城随手拿起一片擦水的布,往腰下之人的头上一盖。
司马清顿觉铺盖地般的黑暗冲她袭来,眼不能视物。
“喜恩吗?”拓跋城隔着屏风应了那女子一声。
喜恩快步上前,拓跋城轻咳了一声:“我不方便。”
脚步声便在距屏风三步之处停止。
“哦。”喜恩声音淡淡的,“今日在殿上,多谢你救我。”
“也不是只为救你,都是族里的姐妹。”拓跋城边说边开始穿衣。
“我被安置在司马清的偏殿里,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好相处吗?”喜恩刚随小琪小婳一起去了偏殿,私底下就听到有议论她。
说是司马清本是前朝的大晋公主,母亲又是皇后,血统高贵。
而她一个王族之女,自离开部族后,一直被人视为奴仆,就算被王公看中,也只是一个宠姬罢了,一朝城破,受得牵连不说,生死半点由不得自己。
如今要她去给亡国公主做下人,连个宫婢不如,心中极为不快。
拓跋城穿戴整齐,向布下那团抖动的一团——司马清看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她有心帮我们。”拓跋城只捡了最最简略一个词形容道。
司马清听了,闷声腹诽,原来这就对她这个恩人的赞美。遣词颇无文采,怎么殿上那么能说会道,见了平常人,就如此惜字如金,不肯多说两句。
喜恩闻言诧异的看了拓跋城一眼,十年只见数次,但素闻他从不轻易夸人:“她跟我们有何区别?说得她高人一等。”
拓跋城负手站到喜恩的面前,见她耳垂上的耳痕,不由得问道:“那彩蓝珍珠耳坠,哪去了?”
“不是让人抢了,送给了司马清吗?”喜恩道。
拓跋城向屏风后望了一眼,沉默了一会:“一个押你们到这里的士兵说,你用这个换了一双合脚的鞋子。”
喜恩眼神闪烁道:“怎么会,他们哪会这么好心。”
拓跋城摇头道:“那小兵的娘正是弘训殿里的人,你脚上的鞋子正是她做的。”
“殿下。”喜恩跪在他的面前,脸惨白:“我不是故意把你给的东西拿去换鞋子的。”
“长安城内,遍布刘曜的人,不用叫我殿下。”拓跋城从容的安慰道:“你做得很好,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你被带到了这里。”
两人又说了一会,喜恩见他没有请她坐下的意思,打量了小屋一眼,向屏风后望了望:“拓跋城,那些换下的衣服,我帮你拿去洗了吧。”
“不用。”拓跋城拿起一片布,拎起白灵的脖颈,放在里面搓揉了一番,“白灵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
果然白灵冲着喜恩又叫又瞪眼的,就差没有上前一把呼她脸上,来上一爪子。
喜恩低下头:“灵儿还在怪我把它的媳妇给做了药引。”
白灵似是受了刺激一般,大叫起来,四只爪儿抖出尖利的甲,眼看就要扑上去。
拓跋城轻喝一声:“静。”
白灵受尽委曲的看了他一眼,便一闪蹿得没了影。
司马清躲在屏风后,听墙角,眼角扫到白灵正蹭她的脚尖,如同狗儿磨牙般,又啃又咬发泄仇恨。
司马清轻蔑的笑看它,跟她的牛皮靴子亲密互动,又无可奈的样儿,心中大为快活。
喜恩眼中神色一黯,略带酸意的道:“原来我还不如一个畜生。”
“喜恩,你记着,我的眼里,生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早死还是晚死的区别。”拓跋城凉森森的一句说出来,能反天聊死,见崔喜恩不再说话,亲手打开了门,静静的站在一侧,喜恩抚着肚子,自觉无颜再说什么,匆匆忙忙掩面而去。
爱恨情仇的一场大戏,本以为要演上三百回合,将生死别离愁一一展现一番,不想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就这么无疾而终在司马清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