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公主(38)

作者:望楼兰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你怎么来了。”拓跋城斜着眼尾看了她一会,缓缓走到门口。

“你不要赶我走。拓跋城,我今日来只是……只是替你不值。”司马清指着地上血衣,“你以为你这么做,刘曜会高看你一眼,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会惊讶你的能力,甚至于我的母后会对你感激在心吗?”

拓跋城手把着门,轻轻抠着门缝,半晌才沉沉的道:“你能说这些,我已知足。”

“你次次都这样不要命,你有几条命呢?”司马清心中愧对他,说话却不得要领般的一句句伤人,换作别人,可能就淡定的说上一句官话,给个打恩赏什么的,可这些她已学不来。

也不屑用那种虚情假意的话来让自己显得多仁义重恩。

“我做任何事,不需要向任何人邀功请赏,炫耀。”拓跋城忍了一会,举目看着远方飞起的鸟,“你来这里一次就足够了。”

“你一次又一次的帮我,是为了什么?”司马清身子一矮,钻到他的跟前,“因为我的母后吗?因为她是大晋的皇后吗?你是个聪明人,看不出她很快就会失势吗?你在跟代表着司马氏利益的司马越做对!你明白吗?”

拓跋城目中淡然,似乎孤身一人对抗旧族,已然是他生命之中的一种常态,他桀骜的拍了一下门板:“你也是司马氏,你不应该跟他们站在一起吗?”

司马氏,这个姓氏在冠于她司马清身上的时,她的心中说不出是悲还是喜。

昔日里颠沛流离窘迫饥寒,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其实除却那个高贵姓氏的荣耀,对于他们来说,先祖所给的丰厚利益,积累的广袤余荫,在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之中早就消弭得不复往日辉煌。

没有皇权的司马氏,只是普通到连命都保不住的小小凡夫一个而已。

司马清被他说得心中一痛,出言道:“这姓,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不想托生于皇家。我出生便在行宫里长大,记事时,便在流亡之中生长,从不知道父皇的样子,因我出生不祥,非死不能与之相见。你现在还对我存疑吗?”

“我知道你入先登营要做什么。劝你不要做。”拓跋城面冷心软道。

“我觉得你跟别人不同,说不出哪里不同,你做的根本不是为了你自己,你的命不是你的自己的。”司马清上前,看着他背上遍布的伤痕,心中一直发紧,继续道。

“每一件事,你用你的立场看是不值,我用我的眼睛看,是不能不做的。”拓跋城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隐痛,“就如你不顾一切的选择维护皇后。”

“那我们是同一类人对不对?”司马清想伸手去抚他的伤口,迟疑片刻后,“我知道这次闯了祸,我想弥补,至少下次再有事发生时,我不是那个只能躲在殿中哭的废物。”

“我们怎么是同类,你是公主。我只是刘府攻城掠地时,俘虏的一个奴隶。”

拓跋城眼神骤然生出一片寒冷,侧目时将司马清隔出千万里般,他自卑无比又骄傲无比的心尖上,涌出一股辛酸。

“拓跋城!”司马清眼中阴沉,环顾他所在的陋室,地上的血衣,最后定眼看着眼前的伤口时,眼泪骤然多起,默默良久,“如果我的身份让有些人这么讨厌,终有一日,我不这身份,就做一个普通人。”

八月桂花开,香满全城。

拓跋城的伤好复原。

用司马清的话来说,他如一片横于大地上的河水,只要雨水滋润,就能生生不息,活过来只要等一场足够丰沛的雨水。

果然,他活过来了,只是她并不知道,打在他心尖的雨水,正是润物细无声的她。

微而不湿,细而不少,暖入他的每一根血脉,她每看一眼,他便燃起一点斗志,焕然一新的将生命继续。

第 33 章

每到营中开饭之时,她所在的位置,定是人满为患。

营中小头目,先围成一圈,将她隔于单独的一张桌前。

营中的资历深的兵丁,则成为第二圈。

到了第三圈,便是入营不到一年,还未出过任务的新兵。

但并非谁都能入帐,能进去的有人把着关,经过一番核查才行。

李大山则以此发了点小财,他把着帐口,让谁进不,不让谁进由他说了算。

因而司马清看着顺眼的,皆入不了帐。

但能与司马清同桌共饮的,不是指挥使大人,也不是刘鹏少将军,而是新丁伙房里的打杂——袁雄。

两人年纪一样大,起初谈不上相熟,却在一次司马清被人偷窥时,袁雄出手相助,从此便成了吃饭时的饭友。

但凡司马清到对岸来吃饭,定是袁雄相陪。

袁雄从没有见过司马清如此亲民的公主,他这一生也就只见了这么一个公主,因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

两人正在吃饭时,帐外传来吵闹声。

“我要进去。”

司马清心中反感顿起,笑眼看着帐口掀动的帘,等着外面再传入一声呼爹喊娘般的痛叫。

只是她所想,并未如她所愿,叫声传来了,却滚入一个人。

那人翻转了几个下,还没来得及站起,冲到第二圈饭客脚下时,李大山已瞪眼大喝:“蒲林,你在外面是爷,在这里不好使。”

地上的人突然跳起,叉腰立目的大叫:“老子要跟我未来的媳妇同桌吃饭,怎么你们谁敢拦着。”

众人一愣。

目光齐齐投向司马清。

这几日,宫里传来一些消息,她也听闻了一些。

昨日,小婳还偷带话过来说是司马越已劝动皇上,让将她许给氐王三子蒲林,以借兵对抗南阳王。

一边的袁雄抬眼看看蒲林,那人长得过得去,却粗陋不已,且听闻氐族人,夫死妻随兄,随子,就是不能另嫁他人。

他道:“司马清,你可想嫁这种人?”

司马清:“若要嫁人,何必进先登营。”

蒲林被她说得没了面子,众人轰笑,纷纷低头继续吃饭。

“司马清,反正你迟早是我的人,别在去绣衣阁住,住我的营帐。现在我已有单独的营帐,你就天天伺候好我就行,学什么骑射,弄伤了脸,我可不要你的。”

一通话下来,司马清听得眉尖拧成疙瘩。

他上前,握住司马清执筷子的手,往身边一拉,司马清人小身轻,被拉到了一边。

众人掷筷而起,人群里有人骂道:“这营里,还没有人能强迫女子做不想做的事。”

蒲林挥手一指,指尖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定在袁雄的鼻尖上,骂道:“小白脸,跟司马清吃饭你也配,你喝她的洗脚水,都是给你最大的福气。”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了袁雄的脸上。

男多女少的地方,最易生事。

吃顿饭,让蒲林将憋了许久的怨气尽数往最软柿子身上撒了出来。

他高举的手,第二下,第三下,连扇五次,袁雄都来不及还手,人已被打得鼻青脸肿,晕头转向的歪在了地上。

“别打了!”司马清见无人出手相帮,明白营中从不阻止打架闹事,无论谁挑事,只会将输的定为错方。

这也就是为何新人进来,过了第一关,却熬不过三个月。

不是被打死,便活活被练死。

而像袁雄这样的,孤身进营,并无人相护。

反而蒲林有几个钱,倒是拉上了几个愿意跑前跑后的小跟班。

司马清见他还不停手,只得道:“今日晚饭,我陪你吃就是。”

此话有效果。

蒲林停止打人,哈哈大笑,“好说定了,我可是让人送了好酒好菜进来,吃烤全羊怎么样?”

司马清:“定当奉陪。”

蒲林拍拍袁雄的脸,手指上沾满了他嘴角流出的血,抬手嫌恶将血渍又擦回他的脸上,坏笑道:“知道美女为何爱英雄吗?因为河沟里的癞□□永远没办法保护美女。”

袁雄全身止不住的发着抖,他极力让自己看不起来不要那么狼狈,他明知道自己就是那只蹲在烂泥里的癞□□,却还想着能不能做一只能爬出泥沼呱叫两声,当做为自己鼓劲的卑微生命。

帐中的人各自散去,只有司马清拿着帕子,沾着水,给他擦洗脸上的污血。

他握住司马清的手,定定的看着她:“不要可怜我。”

“你又不可怜。”司马清将手中的帕子,轻轻按在他嘴角,他发出嘶嘶声,她眼中带笑,“你很坚强,坚强得让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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