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因为你敢逆天除旧。”
司马清对此一笑了之。进先登营,她可求之不得,不过,要当副手,也给拓跋城当。
突然,不远处一直与刘曜攀谈的王氏挥了挥手。
只见一队衣衫破烂的少年,一个个被绳子反绑着,赶进了马场之仙。
司马清看到那些人,脑子时大部分过她被人贩卖时的情景,走近一看,一个个都穿着麻织短衣粗布,脸上全是几日未洗的污黑泥垢,细小的胳膊无力的负在身后,腕上已被粗绳磨出了血。
每一个人都面黄肌瘦,双眼无神的呆滞的看着地上。
只有一个少年,在乱草般的后发下,闪着一双疲累的眼,直勾勾盯着司马清。
他的右手手指红肿出血,像鸡爪子一般弯曲成别扭的一个弧度,仔细一看小手指指骨已分筋错位,无法动弹。
“袁雄?!”司马清失声叫出一个名字。
少年的双眼亮了,身子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随后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冲她无助的望了望。
那个被王氏踩在脚底的马奴便是司马清眼前的袁雄。
而看守这些孩子们的,正是那日救下他的拓跋城。
阿沁的死,一直是司马清的心结,她情难自已的走近两步,眼前一片高大的阴影罩在她的全身上下,一句淡淡的“让开”后,拓跋城又迫近了两步。
司马清顿时有了一种仰他人鼻息之感,但见他目光看向别处,脚尖却一点一点的靠近过来,直到抵在了司马清的白月绣花锦鞋上,顿时觉得一股力量触及,心头不免一愣。
不退不行。
司马清微微退了半步,哪只那双男人的鞋又近前来,依旧抵着她的鞋尖,这次居然脚趾都有了压迫之感,一块硬物正顶得她不得不向后再退。
霎时,经络如被雷击般,僵直发麻,脸上绯红一片。
她心说,可一不可再……退后一步,然而,第三次来得真快,那人的脚又移上之来,大大方方的占据在她之前的所踩的地方,她气结无比的抬头,盯着进犯之人。
拓跋城:“你总是喜欢凑热闹。”
司马清:“不,我总喜欢出现在能见着你的地方。”
拓跋城愣了一下,眼中之色瞬息万变,昔日里的有多沉静,此时的惊讶便有多浓烈。
他的窘迫正是司马清可遇不可求的期待,她歪头冲他一笑:“别教训我,否则难堪的是你。”
拓跋城承认,刚才他的确比任何时候都难堪,他道:“好,那就呆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司马清一喜,他的脸却冷如冰的道:“免得你到处惹事生非。”
呃……算他狠。
与众人一同观马的王氏道:“大将军的府里最得意的马可是它了?”
刘曜骄傲的点头:“嗯。”
王氏:“素闻大将军从匈奴那里得了一匹神马,黑如砚墨,奔行如风,只是烈得很,军中将士无人能驯,何不让文臣们出个主意。”
刘曜未语。
众将一个个酒气冲天的哄笑:“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想驯马?”
王氏:“那倒不是,只是府上最近得了些少年,想着送到大将军这里训练一番,选些能骑马的,送给太傅做个牵马的小厮罢了。”
一旁的张参将道:“可是那些个十四五的少年?”
王氏笑道:“那些怎么是,只是用来给练胆的。”
说罢,马场上出现了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
车门打开,里面跃下三人。
一看均是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却生得高大健壮,鲜衣宝剑,一看便是世家门阀的子弟。
来人正是石昇与张茂,他们的爹爹与刘曜交好,今日跟着夫人们一起来喝酒,王氏叫人暗中将两人接了来,只说是来看看新鲜玩意的。
王氏道:“请了石昇与张茂两位公子来,先试试胆量,要是胆够了,再让他们去驯马如何?”
张参将与石将军两人一愣,刘曜扫二人一眼:“我这两位兄弟,自是虎父无犬子,就不知道怎么个试法?”
王氏道:“让他们两人,射箭如何?”
刘鹏闻言在一旁道:“这也算练胆吗?这是练准头。”
王氏一笑:“胆子与准头都要看看。这草绿花红的,射个靶子不是什么难事,便要射到活物就难了。比如去射那些奴隶。”
第 20 章
旁边的司马清听着心中顿时来气,补道:“原来只知道射个兔子狼什么的,今儿要比的话,干脆加大难度,比如让少年们穿着夫人们的花样衣裳骑在马背上,再射,是不是更难?”
一句取乐的话,让众将听着各自发笑。
王氏不怒反笑:“公主说的是。”她上前一步,手抚着司马清肩头,眼色温如慈母,俯在司马清耳侧,细声道:“我制彩衣十件衣,如今敢不穿的也只有你一人,看来公主跟太傅不是一条心呀。”
说完,她手一摊,几个仆从上前,她便除了一件外衫,而她里面居然还着着一件深色衫。
几个夫人见她带头先做了,也不便推辞,也都将外面那件薄衫脱下。
果然,所有人都有备而来一样,几位夫人在里面均有一件深色衫。
本来大家酒喝得兴头上,出来马场,只为助兴玩乐,各自多少有些言行稍放之举。
小婳本就想拉着司马清离开,见她又被王氏给了将了一军,心中大为担心:“公主别让她们给设了套。”
司马清心下明白,那彩衫原本就是让她出丑的。
自己没有穿来,已然让王氏没了面子。
王氏此番让袁雄给刘家将士的儿子当活靶子,则是在打她的脸。
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张氏出声道:“将军的儿子射箭是家常便饭,如女子梳妆打扮一样,日日不掇的。我们能见见也算是开了眼。”
刘曜看向拓跋城:“城儿,你去跟这两人比比骑射?”
拓跋城一直沉默不语,让刘曜点了名,也不得不命人牵了马来,准备上场。
司马清心中一冷,方知道王氏心狠手辣,前脚没有依她的意,后脚便挟私报复。
此时出面阻止,在众将面前让大将军下不台,又让母后难做人。
要是让石昇与张茂举箭射杀,杀到了是箭法高超,杀不到不知道后面有什么等着这些少年。
想到此处一节,渐渐明白拓跋城为何不让她来,他只是不想让她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罢了。
她向他期待的望了数眼,便听他道:“这些少年均王夫人买来做奴隶的,十两银一个,十个便是百两,没有好好用上一用就杀了,岂不可惜了。只要将他们身上的衣服扯下,即可。”
他一开口,司马清立即拿眼示意刘鹏,刘鹏呆瓜一样看着她,半天没有反应。
司马清无奈,用力一推,刘鹏被推到了人前。
司马清冲他挤了挤眼睛。
做了个“说话”的口型,随后佯装无事的左顾右看。
刘曜道:“鹏儿有话说?”
刘鹏冲司马清龇了龇他两颗洁白的大兔牙,忙道:“儿子觉得拓跋城说得有理,那女人衣衫一件少说得二两银子,扯下来还能穿,何必射穿个窟窿,今日可是大宴四方的吉日,死人太没有意思了。”
刘曜一笑,目光向司马清略扫过来,神情恍然了一下,似乎看到了十几年前,在马场上与羊献容初见时的模样。
那时的她也如现在的司马清一般,容貌无双,慧质兰心。曾经撕破了她的衣袖,她哭了许久,说是那衣是母亲亲手缝制,天下只此一件。
耳边羊献容的哭泣声言犹在耳,那些少年已骑马驰骋在马场之上。
而刚刚令刘曜一时神往的司马清,已随着那些少年,步入到马场之中。
她向身边的刘鹏道:“你让我看好戏,就是这杀的戏码吗?”
刘鹏有心无力的道:“我是怕你将来知道袁雄死在我们刘家的马场上,以后再也不理我了,才让你来的。你看拓跋城不是让改了规矩吗?”
司马清点头:“你算出了力的,我记着你的好了。以后还你。”
刘鹏立即心花怒放:“何时还我?用什么还我?”
司马清举目看着已经被追上的几个少年,用力拍着手跳起来叫道:“快跑快跑。”
旁边数名将士纷纷侧目,马是极易受惊的动物,一点动静就会发狂乱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