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婳向小琪使了一个眼色,“殿下跟曹公子有婚约,怎么能说走就走?到时江东跟长安城为此事闹起来,你以为去了辽北就安生了。”
小姐压下不满之色,把脸别向一边,对着空气道;“前怕狼后怕虎,当年怎么不随了刘家父子的心愿,嫁人生子,从此不现姓司马氏,也就没有这么多事。”
“啪”一记耳光打得极重,小琪直接扑到地上,半天起不来。
司马清右臂露出,上面红红一片的血肉,让不不忍直视。
受伤了。
小婳吃惊叫了一声:“殿下息怒。”
“你们也算是跟着我一起长大的,平日嘴碎也就算了,今日倒长本事了,敢教训本宫。”
司马清一边起身一边高声道。
殿外人听到她怒声怒气,都伸脖过来看。
小琪捂住脸痛哭:“公主殿下,我刚进宫你就教训我,我哪里说错了。”
随后,殿内传来一片“哔哩吧啦”的掌嘴声。
其中杂着司马清的喝斥。
软禁在宫中,又哪里都去不得,下手重也是自然的。殿外的宫人们心底同情刚入宫的小琪,只叹都是奴才命,才会让人如此责打。
不一会,殿中越吵越凶,打骂声里传来几句难听的诅咒。
是以,打脸的声音比之前更甚。
突然,一道身影夺门而出。
跑在前面的捂住脸,跑得飞快。
后面跟着宫女打扮的小婳,呼天喊地的叫了一声;“妹妹别想不开。”
宫人都愣愣的看着。
这年月,被主子打得受不了去投湖的不在少数。
通常也无人敢拦,更别说去劝。
各自都只叹息下辈子别投生成奴才,做狗做猫,也好过做人下人的奴婢。
长吁短叹后,一前一后跑出的身影消失在殿外。
转眼,行到宫门下。
捂脸的宫女哭哭啼啼的跟守城的士兵说了几句。
士兵刚刚当值,未见到她们进去。听到说是太子妃安排她们进宫陪临海公主解闷的,这会要回去,也没有为难她们。
“怎么哭了。”
“想着公主一个人在宫里,没有相熟的人陪心里难过。”
士兵马上露出肯定之色,如今能这样忠心为主的不多,让开一条道,目送两人走出宫城大门才摇头叹息。
“男人都不如女人讲道义的世道呀。”
小婳在旁低声安慰了几句,两人一副愁云惨雾的上了马车,一路疾奔而去。
西北营房之中,拓跋城见到一双女人的脚,在书桌前缓缓移动,他抬眼望了片刻,眼中淡然化为一片灼热。
“决定了吗?”拓跋城期待的问。
对面的人原本满心欢喜,此时笑意固在嘴角,只生出一丝苦涩。
“我已嫁了,你知道的。”
拓跋城双手撑在桌面上,掌下一张沙黄色的城防图,赫然写着“江东”二字。
那是临来江东时,刘曜给他的。
意思很明白,伺机而动。
眼见司马清目光泪光闪闪,在看到图纸时,眼光流动恢复平静的道:“我不可能跟着你,又助你灭江东。”
“你知道了。”
拓跋城眼中复起灼热的光,他一直没有挑明,暗藏心底的心事,到底是瞒不住了。
“城哥,你出手救刘为,到底为了什么?”
“你不也在救他吗?”
“我是为了公道。”
“公道?”拓跋城笑笑,伸手握住司马清的右臂,伤痕累累,让人不敢看,“这是宫里那位给你的公道?这是你们司马氏的公道?还是你觉得司马氏的姓,比我拓跋城更重要?”
第 171 章
司马清怔了怔,右臂上火烧般的痛一点不留情面的袭来。
她的目光从伤口缓缓移到拓跋城的脸上,目中似有泪,似有怨,但没有悔。
“我们所做之事,或者从不没有只因为某一个人,某一件事而去做,只是到了当下,不得不做。
我们是从死伤无数的尸山魂海中走出来的,我们希望我们不是行尸走肉,不是被人驱使的奴才,我们有我们的规矩。
若不知道无能为力也就罢了,偏偏你已是代王,而我是大晋的公主。”
拓跋城心头坚壁被击得笃笃作响,活着,已不难,但要按照自己的意思活着,已经万分艰难。
他沉郁的目光闪了闪,神色缓和了些,“不说这些,你受伤了,还是在我这里养养吧。”
“城哥。”司马清还想再劝。
拓跋城扬首向小婳道:“宫里的事可处置好了?”
小婳点头:“小琪能应付。”
拓跋城默了默:“她可有何心愿?”
小婳强忍伤心的道:“她只问了辽北离建康远不远。”
不等拓跋城回应,司马清插言道:“我会回宫换回小琪的。”
“你这是要离开还是要舍了我?”拓跋城直起身,握着司马清的手未松开。
在细细看着上面的伤痕后,心想着什么样恐惧,让太子居然对司马清下狠手。
“小琪不能久留宫中。”
他皱着眉,幽幽道,“太迟了”
“小琪回不来了。”小婳声音冰冷的道,眼角含着泪,“公主殿下,莫要负了她的心。”
说完,小婳泣不成声的夺帘而出。
司马清腮边抖了抖,转身欲走。
“去哪?”拓跋城叫住她。
“回宫。”
拓跋城没有想到司马清还要走,追上拦在她的身前,扶住她的肩头,捏紧道:“你要去做什么我不管,但我告诉你,我不会让跟着我的人白死,更不会让他们等死。司马绍让王敦退了兵,同时他也下令,大封王敦,他现已经派重兵守住了我们要北上的曾城。”
司马清右臂不住的发颤,抬目道:“所以你早早画下建康城城防图,目的就是防着他们。”
“清儿,我们都已不是为自己在活着,我们所做的,无非是让跟着我们的人能有命回辽北,而不是枉死在那些人的手上。”
“我懂了。”
司马清闭了闭眼,“这样的话,我更要回宫。”
“不用,你做的足够了。”
“如果……司马绍与你刀兵相见呢?”
拓跋城沉声道:“你忘了,我们是怎么长大的了吗?”
“要么忍,要么狠。”司马清左手握了握腰间的刀柄,挑眉道。
拓跋城脸上终现一丝笑意:“清儿,你又像十三岁时的你了。”
听到他说起十三岁,司马清心中唏嘘而感叹,那时的他们,活得简单,想的也简单。
能在乱世里活下去,不被人不草芥般割去生长的生命已在偷笑。
*
半月后。
宫内,收到现报的司马绍将纸条放在灯下看了一遍又一遍,灯光透过薄薄的纸张,散出昏黄的火。
他的下勾的嘴角,慢慢向上扬起。
内心里激动的热潮一下下冲涌着他。
灯色昏黄。
同样的纸条在拓跋城的注视下,带着不舍从他指尖滑落,纸端燃起一团火,红色的焰很快吞噬了纸条,纸上的字转瞬间化为一缕青烟,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夜幕里。
烟灭的最后一刻,崔喜恩把头上的黑巾摘掉,向拓跋城道:“刘为助石雷攻打长安城,已重创刘曜。”
拓跋城脸上并无喜色,反而默然许久。
崔喜恩小心翼翼的道:’“陈妃说,她只怕是留不得了?”
“谁?”拓跋城目中冷焰跃起。
“代王知道是谁。”
“我若要强留呢?”拓跋城微微一笑,笑中带着让人生畏的绝狠。
“代王,你强留,但有人只怕已急不可待的要动手杀她了。”
*
司马清倚在殿外的断桥的栏杆上,看着湖上静静飘来的红叶。
这湖水与昭明宫内的湖相连着,处在下游,若是上面落红叶,自会流到此间。
司马清回来十多日,夜夜在桥上立着,也不曾看到湖面上有一片红叶飘过。
宫里人说,皇上已病得极重,是以宫内不可任何喜色。
故而宫里所有的与红字粘上边的,全都是忌讳。
红色的树叶,逢秋必现,此时也落得不是时候。
故而宫里所有的枫叶树全被摘不了叶子。
一时兴起,她到了湖边,拈起随流水而来的叶子,觉得有趣,但借着月光仔细看了半晌。
“叶子生得有些眼熟。”小琪伸脖跟着看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