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沈流云的领地,情绪很容易就被扭转到另外一个频道。
林景笙暂时放松,笑着说:“没有什么事,只是出门的时候忽然接到一个很重要的电话,怕打扰,就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了。”
沈流云点点头,终于放下心来。
“没事就好,担心死我了。”
林景笙笑了笑,安抚她。
沈流云问他:“你去看过清浅姐吗?”
林景笙微微一怔,说:“没有。”
“是不是我哥在那里?”沈流云皱巴着脸,嫌弃说:“他一个大男人不去上班,天天盯在这里也真够烦的,好像清浅姐是他一个人的似的。我去找她玩,也被他哄出来了,嫌我吵,说清浅姐不能好好休息啦。我哪里吵了?我又不是那种聒噪的人。”
林景笙本来心事重重,听到最后,忍俊不禁。
“你很了解自己嘛。”
“那当然了,我怎么会不清楚我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景笙到底忍不住笑了声,说:“既然他不让你去,你就不要去了。也不要满医院的乱跑,医院最不干净了,什么病菌都有。你只是感冒,打两天针就好了,别再被传染上别的毛病。”
沈流云叫他安心,她说:“我就这一楼层来回转转,并不到其他楼层去晃悠,你放心吧。”
林景笙想到什么,若有所思:“你哥哥对你很凶啊,一般的哥哥不是都很宠妹妹的吗?”
沈流云吐了下舌头:“那是别人的哥哥,我哥不行,他才不宠我,他只会嫌弃我。我哥就是个被惯坏的小孩儿。”
“你们家里人很宠他吗?比宠你还厉害?”
“我跟我哥一比,那还算什么啊。他从小到大都比我受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还不是因为他比我聪明,又是男孩子,沈家的将来都是要指望他的……”
林景笙若有所思的听着,沈流云呱呱的说了一堆,一部分进了他的耳朵,他的心,一部分飘走了。
说沈叶白受宠,其实一点儿都不奇怪。他是长子,豪门世家肯定都特别看重这个,后继有人非常重要,而沈家那么厚的祖业,却只有沈叶白一个男孩子,本来就已经算得天独厚了。
再加上沈叶白长得好看,小的时候肯定粉雕玉琢,特别招人喜欢。更锦上添花的是,他聪明,智商几乎无可匹敌。
这就铸就了他在家里的绝宠地位。
这样的沈叶白,实在让林景笙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困苦的,以至于心理承受不住了,要反应到躯体上。
不光他好奇,就连沈叶白自己也非常好奇。
他到底是怎么了?
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沈叶白拿着片子,直接坐到医院的走廊上。
来这一层看病的人并不多,尤其这个时候,更是一个病人也没有。
整条走廊空荡荡的。
沈叶白任由自己坐下来消沉。
他的修指握着片子,指腹微微泛白。
最难耐的那阵疼意已经过去了。
这会儿时不时脑仁剜一下,同最剧烈的时候比起来,他根本不当一回事了。
沈叶白单手掏出一根烟含到嘴里,想到这里是医院,又拔出来揉碎进掌心里。
他的脑袋没有丝毫的病变迹象。
医生这一回很肯定的说:“一定是心理问题,你去找心理医生看看吧。”
但就算不是生理病变,是心理,也总该有个原由吧?或者说,一个让他深知过不去的坎,藏在心里耿耿于怀,久而久之,心理生了病变。但是,并没有。
以前他是觉得因为很多的不遂人愿,被家人束缚得太紧,不能选择喜欢的职业,被强行逼迫与不喜欢的人订婚结婚。
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那样。
但是,后来和沈立安合解了。
沈叶白才发现,其实那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并非是不可挣断的网。
尤其沈立安临终前告诉他,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已经将他的心结彻底打开了。
同沈立安合解,就仿佛是同过去所有的执拗和解。
沈叶白明知过去的那张网再套不住他了。
所以,反复剧烈的头疼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还能有未知的巨大创伤,可以对他的心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和冲击?
沈叶白沉默的坐在椅子上。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
他缓慢的摸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清清嗓子说:“浅浅……”
傅清浅问他:“你在哪儿呢?回公司了吗?”
之前就打电话说要回来了,结果现在还没上来。傅清浅怀疑他又被工作绊住脚,回公司去了。
沈叶白含糊的应了声,又说:“很快回去。”
不等傅清浅再说,他挂了电话。
起身的时候,将手里的片子折断扔到垃圾桶里,转身去搭电梯。
感冒的高峰期一过,就不会再反复发烧了,腹泻和呕吐的症状都得到了缓解,人就舒服了很多。
傅清浅终于有了精神,不像刚住进来的那两天,气奄奄的躺在床上靠药水续命,一场病毒性感冒就感觉自己要挺不过去了似的。
病房内很暖,她只穿了一身病服,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前看风景。
冬天果然是最萧索的一个季节,树上的叶子已经变黄凋零了。
每天掉落一层,被清洁工扫去,第二天再飘落一层,再扫去……慢慢就把整个城市都扫得光秃秃的了。
听到开门声,沈叶白从外面进来,室外到室内,总会带进一身寒气。
沈叶白很贴心,每次都会把大衣脱掉再来碰触她。
这次他行走的步伐很快,几步来到窗前,从身后紧紧的拥抱住她。
那样用力,他身上的冷气也一同袭上她,伴着他身上的冷香,那感觉就像天寒地冻中,身边伸展出一枝凌寒独自绽放的梅花,香气幽幽,沁人心脾。
傅清浅身体后仰,脑袋轻轻的磨蹭着他。
“怎么啦?”
沈叶白抱着她,很用力,很贪婪,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她的身体温暖,柔软,被他拥在怀里。
“我很想你了。”
傅清浅微微好笑:“才几个小时不见啊,沈总,你又讲情话哄我开心是不是?”
沈叶白双臂自胸前环绕住她,下巴沉进她的脖颈中。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就是想你……”
傅清浅抓着他的手臂:“我也想我们沈总了。”
她视线遥望着远处的天空,靠在他的怀里有几分惬意,好一会儿,她说:“是不是快下雪了?”她记得去年的雪就下得很早。
入冬没多久就下了,只是下得不大,温度倒是降了很多,干冷干冷的,傅清浅每天早晨上班出门,都感觉是一场争战。
这个冬季不一样了,有一个人这样抱着她,感觉温暖了不少,并未觉出寒冷。
沈叶白看了看:“应该快了,你很期待吗?”
傅清浅说:“初雪啊,是有点儿期待。”
“下雪的时候,你想做什么?”
傅清浅想也不想:“看电影,喝奶茶,像个少女一样欢乐自在。”
沈叶白附在她耳畔轻笑:“我感觉你每次都是少女。”
傅清浅曲起胳膊肘儿怼他。
“不要脸。”
沈叶白就笑得更魅惑了。
病毒性感冒的住院时间是一个疗程,六天。
沈流云好得快,第四天的时候就风风火火的出院了。
本来医生不允,但是,没人能拗得过沈流云。她去医生办公室一磨,那几个主治医生通通投降了,立刻帮她开据了出院手续。
之前沈流云还刻意去约傅清浅,问她要不要一起出院?
沈叶白在场,哼笑:“你以为学生时代手拉手一起去厕所呢?要出你自己出。”傅清浅必须住够一疗程再离开,不然复发了怎么办?
沈流云无奈的看着傅清浅耸肩,找了这么个倒霉催的男朋友,哭着也得忍受,神仙也帮不了她了。
所以,她就自己先出院了。
临走沈叶白还说:“甭让你瞎折腾,看你晚上再发烧的,还得再住进来。”
结果沈流云出院当晚真的又烧起来了。
尹青也很郁闷,让司机拉着她去医院。
沈流云头上戴着一个很宽的发带,坚着两只耳朵,已经烧得她一脸懵懂了。尹青带她去医院前,她挣扎着,非要先给沈叶白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