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天时地利人和,有人输在天时,有人错过人和。
方芷继续说:“那个人课业出色,京城的研究室早早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我的专业也更适合去京城发展。不怕你笑话,当时我连我们的家要布置成什么样,甚至以后要几个小孩都想过了。”
方芷陷入回忆中,声音渐远。一开始遇见的是这样一个人,注定了当自己再遇见别的人时,再无法全情投入。
她几乎是着了魔一般放弃了在京城的一切,回到他在的城市。
觉察出孟溪要走的意愿,她继续说:“后来的故事就很俗气了,他告诉我无法去京城,可笑的是,他是为了不知所谓的家族情谊去并不适合他的领域发展。”
“没有人必然适合做什么。”孟溪倏然开口。
“衣食无忧的人,才并不觉得蹉跎时间的可怕。”方芷似鄙夷,声调拔高。
“分别的时候,我让他等我两年,他答应了。”
孟溪皱眉。
方芷笑一声问她:“孟小姐以为我做得不对?”
“既然作出了选择,又留一副枷锁给对方,不大公平。”
“或许他欠我的,又或许他心甘情愿呢?”方芷莫名感受到胜利者的喜悦。
“两年后,因为恶俗的误会,我把他推去了更远的地方。又过了几年,在我觉得人生就这样了的时候,他回来了。”
地上树影斑驳,方芷想,她们可以在阳光浸润的树下悠然自得,可谁能记得多年前的种树人,是他用爱浇灌它成长,后人占得的,都是种树人的辛劳。
杯子里的啤酒见底,方芷重新把墨镜戴上,“如果你是我,舍得让自己再错过他一次吗?”
“我不会舍得丢下我爱的人,所以这个假设不成立。”孟溪站起来,“你喝了酒,别开车了。再见。”
风吹起她风衣的一角,步履不停,走进初冬。
方芷透过墨镜看着她的背影,和几月前印象中的背影慢慢重叠起来。
球赛已近尾声,孟溪到球场边时,不少的人正在欢呼,有些是公司的人,有些是庄园里别的旅客。
进球的人举臂庆祝,紧实的肌肉在球衣下若隐若现,在一众肌肉略松垮的人群中实在突出。
孟溪知道,他的球衣号码覆盖住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胎记。
哨声吹响,比赛的氛围轻松下来,场上更见喧闹。
有不认识的人递水给何云远,他笑着摆摆手,目光越过人群定牢在浅笑倩兮的人身上。
女孩子深色紧身的衣衫,罩一件敞开的风衣,视觉感官上愈发将她衬得柔弱。
孟溪站在风里,看着他走近。
别的同事和孟溪打招呼。她笑着拍手示意对球场表现的称赞。
何云远拿了外套和背包走过来,也叫一声孟助,一派要聊公事的样子,让孟溪和他坐同一个双人摆渡车。
何云远伸手扶她上车,指尖碰触凉凉的,他闻见她发梢怡人又熟悉的青柠香。
孟溪坐下来,四周景致缓慢从眼前略过,见他依旧是光着膀子,说:“把外套穿上吧。”
“热,待会儿穿。”何云远专注看着她。
“我不知道你球也打得好。”
“我记得谁说过,她们何总没什么短板。”读书的时候他确实很少打,在国外的时候没什么消遣活动,就常常和杨文在路灯下打球。
刚才见到她来,多少起了特意表现的心思,自然而然勾起少年般的好胜心。
何云远手心向上,伸到她面前。
孟溪转头看着他,眼前掠过停车场那辆红色轿跑。
“来看球也不带水?”何云远问她。
孟溪手肘撑在膝盖上,不经心地轻声说:“何云远,我好像才觉得喜欢你有点辛苦。”
低眉敛神,再抬头时绽放一个笑,“你看你打个球,给你送水的姑娘都那么多。”
何云远靠着车椅靠背,难得慵懒,“瞎说。”
“把外套穿上吧”
“好。”
何云远问她:“猫这几天乖吗?”
孟溪仍是笑着看着他说:“换季了,喜欢往房间里跑,怕冷,要取暖。我昨天还抱着它看了个电影。”
“电影讲什么的?”
“男女主角青梅竹马,后来因为很小的事分开了,几年后男主角订婚了,女主角及时回来找他,终于在他结婚前和好,happy ending。”
何云远猜想小女生都喜欢浪漫轻喜剧,顺着她的话说:“听上去不错。”
孟溪问:“是么?从男主角的订婚对象的角度来看,几乎是个悲剧。”
“影视剧热衷制造冲突,就不要沉浸式体验了。”
“你明明是个理性得不得了的人,有时候却把我当小孩哄。”
何云远听出几分未言尽的严肃,直起身,手碰到了她的指尖,想了想说:“不是哄,是在在意的人面前自然就想顺着她。”
车停在小屋前面,孟溪突然挠一下他的手心,跳下车对他挥挥手,“我去叫晓言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容我真诚问一句:怎么昨天多了不少评论和收藏?
谢谢留言 还是挺开心带给大家正面的感受。
朋友们,负责任地再说一句,本文更得慢,节后要忙本职工作,目前打算是节后就继续停一阵,等我写完7章后再一次性更一周。
还是会本着对各位阅读体验负责的心。坑是不会坑的,更是更得慢的。
第30章 无边落木(6)
何云远回到隔壁屋子简单冲了澡,玻璃上雾气蒸腾,不禁想起刚才她挠他手心的举动,摇了摇头。
出了浴室,听到了敲门声,轻轻柔柔的三声,他停住正在擦头的手,把毛巾往沙发上一抛。
快步走到门边按下把手,声音随着门的开启传出去:“想起来吃饭得叫我了?”
等到抬眼与来人对视上,忽然敛了声。
方芷透过墨镜看他。
何云远看见她脖子上一道醒目的红痕,一点点血迹渗出来。
“我能进来吗?”方芷问他。
何云远侧身让她进来。
方芷在扶手椅上坐下,摘了墨镜,扯出桌上的一张纸巾,在脖子上按住。
“云远。”方芷回头叫他的名字,像很多年前一样。
一个戴墨镜的中年男人快步跑到门口,何云远跨一步挡住他的视线,男人停住脚步,站得笔直,双手奉上一把车钥匙:“先生,麻烦你把车钥匙还给方小姐。小葛刚才是不小心伤到了方小姐,他脑袋也被方小姐打伤了,希望这件事不要再扩大。以后公司会管着小葛的,方小姐放心,好聚好散。”
何云远没动。
中年男人又小声说:“先生,帮帮忙。”
“滚。”方芷声音没什么起伏说了一个字。
中年男人把钥匙塞何云远手里,走了。
方芷低下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良久才说话:“云远,我好狼狈。”
何云远把车钥匙放到茶几上,没说话。
方芷依旧埋着头,问他:“我可以在你这待一会儿吗?我喝了酒,现在没法开车回去。”
“好。”何云远放了一瓶矿泉水到茶几上。
方芷松开手,抬眼见他在窗边站着。她站起来,去洗手间冲拭伤口,洗手间里用过的毛巾叠得整齐,他自带了牙刷,不是一贯的灰色调,有些卡通的蓝色手柄。
从洗手间出来时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态。
方芷走去窗边,问:“你到现在只跟我说了一个好字。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何云远说:“这是你的隐私。”
有些可笑,不久前另一个人也对她说,这是你的隐私。
方芷并排靠在另一侧的窗上,“没什么不能说的,不大体面的分手,我很狼狈,但我也很轻松。”
何云远说:“自己开心就好。”
“我轻松是因为我找到了自己的初心。”她看着他的眼睛说。
他的眼神平静而友好,没有方芷希望解读到的情绪。
“这不像你。你是个洒脱的人。”何云远看着窗外。
“你没想过我会变的么?”
走出象牙塔,历经职场和岁月的打磨,变得不再充满无谓的骄傲,变得开始觉得“初心”这种虚无的词珍贵无比。
“我倒认为过好当下才是真实的。”
“你在和我斗气吗?”
“方芷,我有女朋友了。” 何云远说,声音平和。他说话时看着隔壁屋子的窗,眼带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