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头哽住,我骂不下去了。
闻江潭沉默着揽过我。我心口泛着疼,再没力气挣扎。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护士推着孩子出来,医生摘下口罩问谁是闻色的家长。闻江潭说他是,医生让护士把孩子抱过来,他脑袋上缠了纱布,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我颤抖着手去接。医生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什么中枢神经过于发达、对外界感知能力过强、肺活量惊人。见我不敢去探孩子的呼吸,医生叹了口气:“由于肺活量过强,他会下意识训练自己憋气,由于中枢神经发达,感知外界嘈杂时会下意识封闭自己。简单来说,他在装死。”
纳尼??
格格流了这么多眼泪连一命换一命都想到了结果这玩|意|儿就是个皮外伤连脑震荡都没有还敢给我装死?
真是气死我了!!
我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决定好好教育他一顿。到饭点我不给他吃饭,给他关在房间里,这货瘪瘪嘴要嚎,我就用奶嘴给他堵上,叉着腰训他:“小伙子,知不知道你娘为了你牺牲了多少啊?”
我掰着手指头数,“自由、后宫、婚姻、事业,我为了你都放弃了,就只图你早点长大。结果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天可怜见,格格以前要多潇洒有多潇洒,不说是夜|夜|笙|歌吧,好歹也是来去自如,现在出个门都要替这个小|孽|障提着心,结果他非但不领情,居然还敢戏弄我!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朕只有这么一个皇子,惯得他无法无天了。朕觉得有必要让他有点危机意识,就跟他说要是他死了、残了、傻了,我立马就再生一个,把他忘到九霄云外去。
他居然听懂了,咬着奶嘴哭。
朕没哄他。他哭着哭着把头一歪,看着像是哭晕了。我伸手去|拔|他的奶嘴,他居然一动不动任我|拔|了,我这才慌了,抱着他去找许太医。
结果经过厨房他就在我怀里扭了起来——闻到香味了。
大哥,求求你别再整我了!!
闻江潭在煎牛排,配了意面也给我摆了一盘。小|孽|障馋得不行,却知道得罪了我,他被困在婴儿椅里,朝闻江潭眨巴眨巴眼睛。
闻江潭不理他,他就来抓我头发,气得我拿叉|子威胁他:“不放手下顿也不给你吃!”
他舔了舔叉|子|上的汤汁,冲我咯咯一笑。手仍抓着头发,意思很明显:还要。
报应,这都是报应。
最终是闻江潭用奶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这才放过我的头发,踏踏实实地被抱去喂奶了。
闻江潭坑我至此,我跟他的这段婚姻,从开始就看到了结束。我本该努力吞掉他的家业,等他没用了就搞死他,自己当太后,再包养一群小狼狗。只是孩子太小,他又贵人事忙,我不可能放下小闻色去参与他的商业版图,计划只得搁浅。为长远计,格格寻思着事业还是不能为这小|孽|障放弃。碰巧老板娘带着老公孩子回了首都,太子爷又跟他妈闹矛盾,我便跟他在伦敦再度合伙开起了书屋,一来可以做我想做的事,二来也不会太忙。
小闻色六个月时会认人,会叫爸爸妈妈,许医生说可以多带他出去走走。书屋是现成的,不用再装修,没有甲醛味,开业后我偶尔会抱他去店里,太子爷特别喜欢他,抱了就不肯撒手,顾客都以为我跟他是夫妻,说孩子白白胖胖真是好福气。
解释了照样误传,等小闻色学会了叫叔叔,他们又以为我是个俏寡妇。
太子爷愈发觉得是他推我进了火坑,并以此为借口趁我不注意就喂小闻色。格格本来就嫌这小|孽|障贪吃,现在都是科学喂养,哪能容他带坏我儿子,干脆不带去店里了。
我如今总算体会到几分我爸的心情。
太子爷生了相思病,小闻色也越来越喜欢出门,我才勉为其难又带他来了店里。
老板娘家本来也属上流阶层,后来她看上个工薪阶层,愣是甩了我爸。俩人结婚不久家里就走了下坡路,为了联姻老板娘本来要丢下孩子改嫁,她原配气得自杀,这才只能认领了太子爷这个拖油瓶。
这也是个可怜人。
我用漫画记录小闻色的成长日常,新出了一本《育儿日记》。太子爷看销量不错,特地辟开一块儿童游乐区,妈妈们能带着孩子来玩,他没事也能逗我儿子。
小闻色有了小伙伴,渐渐改掉了装死的坏习惯。
事情就是这么巧,太子爷带我儿子玩的时候老宋突然出现。彼时我正弯腰给太子爷递水,老宋估计是知道我结婚的对象,震惊地看着我,我正在尴尬之间,我儿子便语出惊人地叫了声爸爸。
格格一瞧,闻江潭居然就在门口。
这……好像更尴尬了=_=。
闻江潭站在门口没过来,老宋知道无法跟他对抗,只问我为什么结婚。太子爷把孩子递给我,我亲了小闻色一口:“为了这个小|孽|障。”
格格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更多喜欢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这个小|孽|障给我打开了一个新世界,我也希望他将来能比我体会这个世界更多。
老宋黯然转身,闻江潭从容入场。我本以为太子爷是个聪明人,会回避一二,偏他旁若无人地又问我伸手要孩子。
闻江潭见之冷笑:“听说你守寡了,我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可能是我在小闻色面前抱怨得太多,他又语出惊人:“气死的!”
太子爷乐得不行,说小色色真聪明。
当晚老东西就爬了我的床。
格格好色,他要以色事人,我没理由拒绝。
两个冯伯伯再不情愿,终究帮着闻江潭一起扫清仇敌。闻氏威名渐立,小闻色的周岁宴便办得风光,我第一次以闻太太的身份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们面上恭贺,大概转脸就在吐槽。闻江潭想补办婚礼,我嫌麻烦,奈何他坚持,只得折中去拍婚纱照。
闻董的行头都往年轻化走。我看领带都挺新潮,他让我帮他挑挑,我挑了几条冷色系,他还不高兴了,自己拿了条粉色的系。
哎,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我爸出狱后只跟冯伯伯兄弟俩来往,对外宣称和我断绝关系,实则忍不住来看他外孙。看着看着就能眼含泪水,说这货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哪能一样呢?这货父母双全,才不会跟我一样寄人篱下。
我爸忙着东山再起,并没怎么针对闻江潭。我的书屋生意越来越好,干脆注册公司商标,开了几家连锁。闻江潭让我进了闻氏集团的董事会,却没将我的书屋归入他们闻氏,不论真心假意,终归是摆出了一副肯给我自由的姿态。
不过我也不会傻到在他眼皮子底下红杏出墙。
起码得等他瞎了再说。
不知闻江潭动用了什么手段,我跟他的这段孽|缘被外界定义了清晰的起点:在闻自谙去世之后。那时我已经跟小闻离婚,跟他并没什么关系,他说是两个失意人彼此慰藉,才会冲破世俗结合。谎言经由媒体重复千遍,竟被传为一段良缘。
世间偏见,往往会在权势资本面前低头。
格格走到今天,某种程度上也算咎由自取。我太喜欢挑战世俗规则了,也知道去寻求资本的帮助,却忘了每次挑战都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闻江潭好似越来越闲了。我爸三天两头地装病,让我带着娃回去,每次他都跟我一起去,把病怏怏的我爸生生气活。
入秋了,孩子有些咳嗽,我给他炖川贝雪梨吃,因忙着看火候,忘了放冰糖,把小闻色给苦哭了。这货嚎个不停,我在厨房翻箱倒柜也没找到一颗糖,阿姨说先生拿走了所有的糖,去了花园。
天色已晚,这是要作法吗?
闻江潭喜欢种花,但孩子花粉过敏,花园里便只剩些树和草。孩子喜欢游泳,一个人又无趣,除了室外游泳池还挖了条小溪,闻江潭没事就带着他捞鱼。
凭心而论他是个合格的父亲,我便勉为其难去看他作法。
然后我就看到了漫天飞雪。
还带着一股子甜香。
我伸手够上一缕,尝了一口不由笑了,果然是棉花糖。
从小到大我爸不怎么陪我,我却也没有自由,事事都得按他的要求。我开始还跟他对着干,后来便觉得没意思——他又不会跟我一样,看见儿子一嚎就心软,给他去找糖吃。